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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闻此言,李承双眼一亮,一旁太子妃却似有迟疑。“他们……当真是来勤王的么?”她手中还握着那把剪刀,阁中灯火与目光一齐落在锋利处,闪烁不定。
李飏并未应她,只是默然摇了摇头。“但还有一人,却是真信前来勤王的。”他忽然迈出半步,向李承倒身一拜,“请陛下再多忍耐些时日,臣等定救出陛下,还我李氏江山!”
李承怔了一怔,仿佛已有些不习惯有人还将他称作“陛下”一般,一旁太子妃却已练练催促他快写诏书。小阁中一时寻不到合适物什书写,太子妃刺破了手指,将李承里衣扯了一块下来,让他就着挤出的血水在衣绸上下诏,而后匆匆将这一份血诏封缝在李飏衣带之中。“陛下的性命与李氏的天下,就全在郡王手中了。”她说着,反而向李飏重重一拜。
“皇后快请起来!”李飏忙将她扶起,“陛下,臣只有一个请求。”他又抬眼却向李承看去,“请陛下将……将那女人交与臣处置。”
李承神色一惊:“你……你难道——”
不待他说完,李飏已疾声将之打断:“臣不敢徇私!但是臣……我只想与她当面问个明白,亲手报这大仇!”阁间陡然戚寂,少年眸中的哀与痛辉辉灼灼,纠缠一处,深浓得如同血色烙印。
章八七 坠鸾台
左武卫大将军傅朝云领五万精兵出击平叛,与韩王、彭王联军交锋于太原,一方击之以谋,一方攻之以众,相争不下,便对垒在太原府,已成僵持之势。
凤阳王白奕辗转斟酌,唯恐朝云有失,终于入宫面圣,请女帝降旨,准他离京奔赴皖州,安置皖州军事,领皖州军驰援太原府。
却不曾想,就在这将下决断时分,兵部却呈来急报:靖国公殷孝挥师增援,由凉州过灵州,一刀插入叛军腹地,夺回西京,从韩王彭王背后杀来,先锋军已抵达太原,与傅朝云所领之左武卫,将叛部前后合围了起来。韩王彭王陷落在太原府,粮草渐绝,形同困兽。随报呈上,还有靖国殷公一纸勤王表。
不少人道殷公乃是天降下的援兵,白奕心中却愈发警醒。无论于公于私,这殷中行与他几乎都谈不上同道同谋,吴王事败身死,殷孝持兵不还,更将长沙郡王李飏留在安西,分明大有拥兵自重之意,而今忽然前来勤王,勤的究竟是哪一位王,恐怕还不好说。
本已决定出京亲征,却冒出这么一出好戏,白奕当即追回了发往皖州的急件,重新修书告知刘祈勋,叫他按兵不动,稳住阵脚,只做足战备事宜,不许轻易出兵,而后,又返回宫中去见墨鸾,半道上先遇着裴远,果不出所料,裴远也是为这殷孝勤王之事而来。
两人一同往甘露殿拜见女帝,再三澄清厉害。
白奕语声中的坚持已然不容辩驳:“如今长沙郡王与他同路,即便他抛下太子不理,也有大仁皇帝的长孙为旗帜,若再与东宫有所勾连,你打算如何处置?如果此次当真被我与子恒料中,我请你不要手软。”
坐在御案之后的女帝将她的这两位首辅之臣再三静望。“殷公并非有心政谋勾斗之人,裴中书与殷公有世交之谊,理应也十分清楚。”她缓声浅叹。
“正因为他素来无心于政,忽然出手,才愈发奇怪。”白奕如是沉道。
“善博言之有理。”裴远点头附议,他将殷孝那一份奏表双手呈上,“陛下不妨再仔细一看,这一份奏表,当真能瞧出他是来勤谁的王么?倘若这奏表并不是上与陛下的,说它是一份通牒也未尝不可。”
墨鸾眸光一震,良久不见应声。
她其实知道。殷孝这一纸勤王表正气凛凛,但字字句句只称“陛下”却不曾有一字明示。这勤王并不是给她的。韩王、彭王不过是借李承的名号行谋国之实,殷孝起兵平叛,勤的是李家的小皇帝,一旦以勤王凯旋之师进入神都,压境逼宫易如反掌,殷公从不说假话,他口口声声所称的“陛下”是李承。
可是,阿宝呢?她的阿宝呢?
“长沙郡王呢?可有他的消息了?”墨鸾不禁蹙眉急问。
“殷孝军中没有见他的人影,我肯定他此刻就在神都,你信是不信?”白奕眸色愈发沉冷,隐隐,竟似有杀气弥涨。“子恒,我有话想单独与陛下说。”他忽然有此一言。
裴远闻之了然起身,向他二人礼罢,便要退去。
“裴中书!”墨鸾忙疾唤了一声,“请你亲自密函急报傅将军,请他诸事留神,千万珍重。”
甘露殿上的熏香若有若无,在骤然静谧的殿中缭绕。
侍人们早被遣往偏殿,裴远离去后,殿上再无旁人。
白奕起身步上墨鸾面前去,在她身侧坐下。“多谢你记挂朝云哥。”他展眉轻叹。若殷孝当真心存反意,贴那刀锋最近的便是傅朝云,叫人如何不忧。
墨鸾却垂下眼帘去,仿佛倦极。“我只是再也不想失去更多了。”她眸色如水,层层叠叠的玄色礼衣压着瘦削柔弱的身子,髻上的金翠花钿随着轻微动作,在破窗而入的阳辉下偶尔闪耀,夺目非凡。“若真如你所言,你打算怎么做?真的非一个‘杀’字不可么?”她低声询问。
白奕叹息。“杀以止杀,刑期无刑。创业以兵戈,守成以仁爱。你是女子,秉性良善,总有心软。但若要做这开国之君主,你心软不得。”他不由揽住她瘦削双肩,唤的温柔又坚定,“阿鸾,既已走了这条路,就再不能回头了。你要多想一想阿恕。”
眼眶一涨,泪水转了又转,终于还是滚落下来。“留阿宝一条性命,让他走,隐姓埋名,不论走去哪里都好……”她以手掩住口鼻,仿佛不愿这颤抖的哭腔泄漏心深处埋藏的、不堪一击的脆弱。那是她的阿宝啊,她亲手带过的阿宝,眼看着一点点长大了的阿宝……
但白奕终还是没有应她。他只将她拥入怀中,轻声地问:“那么,你想让我们死么?阿恕,你,我,朝云哥,还有慕卿,甚至子恒……”
她仿佛被灼伤了一般,浑身一颤,将脸埋在他心口上,咬着嘴唇闷声痛哭,反抱在他后背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只显出筋骨青白,“等阿恕再大一些,你来教他读书习武,不要让他像我,这样没出息……”她闭着双眼倚在他怀里长叹。这金雕玉凿的宸阙太冷,没有温度,唯有这里,还是暖的。
“好。”白奕微笑起来,低头轻吻她的乌发、额角,“可你不知我多希望他像你……”
天授元年九月,韩王彭王兵败被诛,勤王之师带回两颗叛贼头颅,还有废帝李承一份衣带血书。召见当日清晨,天未明曦,整个神都都仿佛还在酣眠,几千军士由玄武门入,将女帝围困太极殿前。
早已习惯这乱军阵中舔血求生的日子,竟只觉得想要冷笑。美丽的女帝一身礼衣如墨,袖摆裙曳便仿佛她的羽翼;髻上金冠如凤凰展翅。她看着面前的将军,重又穿戴冕服的太子李承,还有,她的阿宝,手持利剑的阿宝。
“为何我们非如此不可?我问了许多次,却迟迟没人能给我一个答案。”她孤独的笑,寒冷在清晨的启明星下消长,“阿宝,麒麟,你们俩上前来。”她向他俩伸手。
瞬间震动,两个少年都不由自主后退,竟仿佛觉得,在她面前,他们永远都只是两个孩子。
她却扬唇愈发笑的孤傲。“你们怕什么?你们有兵、有将、有刀、有枪,我只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她向那个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望去,“阿宝,我记得,你说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如今你是真的有出息了,不是那个在花园里追鹦鹉、偷混入宫给姨姨送螃蟹的小阿宝了。”
“姨姨……”李飏心中陡然一酸,忍不住跨出一步,似想扑上前去,嗓音已有哽噎。
但他却被一声断喝止住。“殿下,无须与她多言。”在他身后,殷孝一双横眉怒立,虎目生威。
多年不见,仍是当年皖州山中斩杀大虎的英雄汉,豪迈,干脆,一身浩然。
“殷公别来无恙?”她的笑容愈发柔婉下来,诡谲又魅惑。
殷孝皱眉冷斥:“国事当先,不论私情。娘子,请你签诏,还位于东宫。”半分情面不留。“郡王殿下!”他又向李飏喝了一声。
李飏肩头一震,这才从怀中取出一卷早已拟好的传位诏书,连着朱笔,递在墨鸾面前。
墨鸾凝眸看着面前这少年郎,阖目长叹。“若我不签呢?”她复有睁开眼睛,眸中已再见不到柔软笑意,满满的全是冰冷肃杀。
她话音甫落,四下里的威武战呼已潮水般从八方涌来,早已埋伏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