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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净忿忿不平地来找我,“姐姐,你为何要替张美人晋位?她在朝中没靠山,又不受皇上宠爱……我们一起进宫的这些人,就只有我和秦宝林、赵常在还没有晋位。”
我正翻弄着徐姑姑留下的包裹,准备托人叫回春堂的掌柜徐少辛进京一趟,听了此话,遂笑:“这些日子,她替我做了两双鞋,六双袜子,送了四次点心……对我如此孝敬,自然该奖赏。”
沈净道:“可我是你的妹妹,还用得着如此么?”
我将包裹整理好,放到一边,耐心地说:“晋位并非好事,其他人想借晋位提升家门。沈相乃当朝首辅权倾朝野,并不需你出力,反而你的位分越高越被人盯在眼里,还不如安安稳稳当个才人。”
“我才不要,以前她们见了我都行礼,现在我还得跟她们行礼,我咽不下这口气。”沈净撅着嘴,像个任性的孩子,“姐姐就忍心看别人都压在我头顶上?”
我叹气,安抚她,“有我在,只要你不犯错,谁敢欺压你?”
沈净俏脸一板,“姐姐既不让我侍寝,又不替我晋位,为什么?”咬了咬唇,又道:“听说皇上当初想让我住纤云宫,是姐姐拦着不让,是么?”
我一愣,刘成煜找我商量时,只朝云在场,朝云不可能跟沈净说这话,那么只能是刘成煜告诉她的了。
、68情意断
刘成煜根本不喜欢沈净;而且即便喜欢,碍着沈相也不会碰她;现在却平白无故地告诉她这些话。
他是对着我来的。
隐约记得他说过,总有一天沈净会把我卖了。
他还说过;越是兄弟就伤人越深。
姐妹也是如此吧?
可沈净就是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被宠坏了的孩子;跟刘成烨毫无可比性。
思索片刻,道:“当初不让你去纤云宫是因为里面闹过鬼,而且贤妃娘娘跟先帝都死在那里。”
沈净歪着头,想了想;点点头:“姐姐以前不是也住过,我不怕。”
我只好道:“我明日让人收拾出来,过几天你就搬进去。”
沈净这才露出笑来;心满意足地走了。
朝云摇着头,“二小姐被家里的下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娘娘何必管她?”
我笑笑,“看在沈清的面子上纵容她一次,以后再有这种无理的要求,就不管了。”将包裹递给她,“等回春堂的徐掌柜到了盛京,无论如何让沈清带他进宫一趟,我想见见他。”
朝云应着,道:“娘娘交代的事,奴婢已打听,李将军没认罪也没反驳,现被关在天牢里,听说择日再审。”犹豫一下,又道:“后宫妃子不得干政,娘娘打听这么多前朝的事……”
我无谓地笑,“放心,没事。皇上乍登基时,不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了,我是凤身,动不得。皇上金口玉言,可不是白说的。”
朝云这才放下心来。
中秋节前,徐少辛扮成沈清的随从进了宫。
他约莫五十来岁,中等个子,身材墩实,神色沉稳,眉宇间透着精明。虽是穿着简朴的裋褐,也遮掩不了他的干练。
朝云将徐姑姑的包裹递给他。
他看着蓝色粗布上的碎花,眼圈有点红,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待他起身,我淡淡地问:“回春堂的生意可好?”
他恭谨地回答,“托娘娘洪福,还过得去。”
“只过得去,徐掌柜就满足了?”我记得清楚,徐家本是名门望族,曾想依附贤妃娘娘起复的。现在徐少辛经营回春堂,虽然富贵,可商人的身份,总是低人一等。不等他回答,我再问:“哀家有笔大生意,徐掌柜敢不敢做?”
徐少辛两眼间骤然迸射出犀利的寒光,须臾隐去,“不知娘娘有何高见?”
我笑笑,“江南是鱼米之乡,盛产稻谷,哀家想做粮食生意。”
徐少辛脸色忽阴忽晴,显然是在考虑。
我趁热打铁,“哀家会替徐掌柜脱了商籍,明年秋天,贵公子即可参加乡试,徐掌柜只管找人把生意做好了。替徐家正名之事,包在哀家身上。”
徐少辛思量再三,点头,“小民谨遵娘娘吩咐。”
我找出纸笔,将要做的生意细细地讲了一遍,徐少辛边听边点头,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
做粮食生意有两种,其一,是从粮食产地运往其它地区;第二则是将官员发的禄米按比例换成新米赚取差价。官员的俸禄里一部分是银两,另一部分则是禄米,禄米多是陈米,不好吃,所以他们都托可靠之人换成新米。我在惜福镇时,就经常买便宜的禄米吃。
前者需要依靠漕运帮,后者则需要强硬的后台。
只要后台够硬,绝对稳赚不赔。
若非我深居后宫不便出面,也不会依托徐掌柜。当然,如果不当太后,我也没本钱没能力做这个生意。
九月十二是刘成煜的生辰,刚进九月,宫里就开始准备寿宴。
沈净来商量贺寿之事,“听说淑妃娘娘画了一副画,张美人做了一双鞋,秦宝林准备了一支舞,我想了好几天,不知道该送什么。”秀眉微蹙,别有一番令人心动的风情。
我放下手里的话本,“你会什么?”
沈净想了想,“诗词歌赋倒是都会一些,但都不精通,针线活也是……原本娘想从爹的门生中选个好人家,所以并没勉强我学这些。”
沈夫人是真心为沈净好,若真嫁给沈相的门生,即便一无是处也绝不会受了委屈,哪里还用得着才艺争宠。
如今……我犹豫着:“生辰时要吃长寿面,要不你亲手下碗面给皇上,反正厨子都知道皇上的口味,有他们帮衬着,味道应该没问题。而且,也表露了你的心意。”
沈净欢喜起来,俏丽的梨涡忽隐忽现,“嗯,若能将皇上请到纤云宫就最好了。”
女子表达对男子的爱意,不外乎是挑针缝衣衫以及洗手做羹汤。沈净不擅女红,只能下面了。何况,刘成煜喜欢吃面,在惜福镇,他还要曾我做凉面吃。
若刘成煜吃得欢喜,或许就遂了沈净的心愿,也免得她时时在我面前发牢骚。
正思量着,朝云走过来,“娘娘光替二小姐打算,可想好了自己送什么给皇上?”
我笑笑,“你去库房里看看,选件寓意好的送过去就行了。反正我也用不着讨他欢心。”
朝云瞥我一眼,低声道:“如今娘娘远着皇上,奴婢放心了许多……可皇上心里……”看我面色不虞,改口道,“皇上登基的第一个生辰,娘娘是不是该用点心思?”
我不答话,翻开方才看了一半的话本。
朝云自库房选了三样东西,一面百婴嬉戏的炕屏,一对画着并蒂莲花的梅瓶还有一尊玉雕的罗汉。
看着炕屏我就想起他身上佩戴的石榴花香囊,心里堵得慌。
并蒂莲又不是我能送的。
只能选罗汉了。
我吩咐朝云送到景泰殿去,“就说祝皇上笑口常开。”
朝云应着,使唤两个小宫女一并去了。
没多大工夫,三个人脸色灰败地回来,进门就跪在地上。
我讶异地看着她们,脑门处都红着,一个小宫女额角还肿了一片,带着血渍。
朝云回道:“……皇上开始还挺高兴,打开盒子一看就翻脸了,说这种玩意库房里有得是,想要就去领,用不着劳烦娘娘,当场把罗汉摔了……我们吓得不敢走,还是风公公让我们回来的。”抬头看着我,分明已猜出刘成煜发火的原因。
他是嫌我送礼物不用心,可不送库里现成的,我还能送什么?
晚上宫里摆了寿宴。
我原本不想拂他的面子,打算去参加,可被他这么一闹,宫里的人都知道太后的寿礼被皇上摔了,我还腆着脸去干什么,没得被人看笑话。
约莫亥初,张美人自筵席上偷溜到绪宁宫,“……李才人跳了个说是苗人的舞,哎哟穿得那个衣服,嫔妾都不好意思看,风骚得要命,腰差点扭断了;淑妃弹了首曲子,皇上称赞她大有进益;沈才人亲手煮了长寿面,皇上一口没吃,后来姚美人说腹痛,皇上就送她回去了……”
我笑着点点头,“难为你了,回去接着坐席吧,你家里的事,哀家都记着。”
张美人行礼告退。
还好我没去,否则看到他们打情骂俏的场面,不啻于自己折磨自己。或者刘成煜也不希望我去,他洁身自好了一年多,如今重温男女情爱,正乐在其中。我若在场,他的兴致不免大打折扣。
如此正好,两厢便宜。
净面漱口散了发,正对着镜子梳头。
门毫无征兆地开了,刘成煜阔步而入。他穿着天青色绣金线盘龙常服,没束冠,系了与衣衫同色的缎带。身上带着淡淡酒味,双眸迷离,半醒半醉的样子。
不说话,上前自我手里夺过桃木梳,专注认真地梳理我的发。
我在镜中看着他,心里四分酸楚三分委屈二分生气还有一分柔软,诸多的情绪翻涌上来,最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皇上饮了酒,时辰又不早了,该回宫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