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逢年过节,这些大户人家常常轮流做东,请了有名的戏班子来自家唱上几场,邀人来看。因而她们是认得杨芸的,便都打了一声招呼:“杨小姐。”
听闻杨芸的性子不似其他戏子,不是很容易接近的。
果然,杨芸只淡淡点了下头:“两位小姐也在这里。”
她们和杨芸算不上熟悉,打过了招呼便离开了。
出了门,孙宁悄声问梁雨言:“你看这个杨小姐怎么样?”
梁雨言说:“我看她很美,就是性格冷了些。”
孙宁答:“正是,我家老头子夸过她好几次呢,说她戏唱的好,人也美。据说不少人都打过主意,全都白费力气。嘻,亏了我家老娘厉害,老头子只能看着干流口水。”
梁雨言闻言一笑,孙泰是有名的惧内,连她也听哥哥说过,出去玩的时候,别人都有女人在身边陪着,只孙泰正襟危坐,连往女人身上也不敢瞧一眼。
这都是因为孙宁母亲出身名门,算起来孙泰能够有今日的发达,还沾了女方家不少的光。
孙宁又叹息了一声:“这么美的脸,偏偏命薄,生来做戏子的命,就是嫁进了好人家,也不过是个姨太太,旁人看着风光,可其实是没什么地位的。”
梁雨言不好反驳,只得默默地不接话。
孙宁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话冒失了,忙解释:“我是随口瞎说的,可不是针对你母亲。李阿姨和她是不一样的,你别多心。”
梁雨言的母亲姓李。梁雨言笑了笑:“我知道。”
孙宁这个人就是这样,越描越黑。其实梁雨言知道她是无心之语,却更是难过——既然能脱口而出,想必这观念在她心里是根深蒂固了的。
若说到不一样,并没什么不一样,自己的母亲只不过不是戏子而是个歌女,也同样是做姨太太的命,或许受宠比一般的姨太太时间长些,也不知道能到什么时候。
孙宁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见梁雨言有些恹恹的,忙说:“逛了这半天,累了吧?我请你吃饭去,西餐还是中餐?”
梁雨言知道孙宁心里还为说过的话后悔,心里虽然不想去,可又不忍拂了她的面子。想起之前已经吩咐过刘妈不用准备自己的午饭,于是说道:“也好,我和你去。”
孙宁顿时笑逐颜开,拉着她去大大地吃了一顿。
吃完饭出来恰是正午,太阳挂在天空当中,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
她们无心再逛,顺着江阴路往停车的地方走,却远远看见祥盛斋门口的黑色老爷车还停在那里。
“怎么还不走?”孙宁有些纳闷,“我们都吃了一顿饭了,赵江还没接走那大师傅?该不是强抢罢。”
梁雨言也有些纳闷,却见一个女人到车前,弯身上了车,车子才启动起来,屁股冒出一串烟,渐渐地开得远了。
“那不是杨芸吗?她怎么会上了杜家的车?”孙宁像个机关枪一样地喋喋不休,“难不成她被杜家金屋藏娇了?不会啊,杜老爷向来对女人没多大兴趣的,只有一房太太,和我家老头子一样,再就是纪衍泽的母亲,除了她们没有别的女人。难不成……更不可能,杜陵北把两个儿子看得紧着呢,就是姘头也不能堂而皇之当着管家的面去杜府……”
梁雨言看着车屁股出神,蓦地醒过神来后,拽了拽还在分析个没完的孙宁:“管人家做什么,我们走吧。”
许是逛街时累着了,或者是被太阳晒到有些中暑,梁雨言到家里觉得有些虚虚的热,就在床上躺着看天花板并不说话。
刘妈每日下午照例到各个房间浇花,梁雨言的房间里是几株吊兰和百合,在窗台上被阳光照得有些发蔫。
刘妈进来的时候,不防她在屋里,倒吓了一跳,道:“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刚才没看见。”
梁雨言躺在床上翻了一本《世说新语》懒懒地翻着:“刚回来。对了,妈和几位姨娘呢?”
她回来时路过花厅和几位姨娘的房间,却见都是空空荡荡的,因而这样问。
“几位姨太太去杜府了,说是杜老爷不在家,杜太太请了各家太太们听戏,请了梨春社的人呢。小姐你可要去?六姨太临走时吩咐了,小姐要是想去,就让老李开车带你去吧——特意留了一部车给你呢。”
原来是请了梨春社的人去唱戏,那么顺路接杨芸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了,梁雨言只觉得心里蓦地清凉了,闷在胸口的气无故地消散无踪了似的,笑道:“我就不去了,逛了街回来怪累的,刘妈你先浇花,然后我睡一会罢,晚饭的时候叫我。”
第七章 杜茗轩
晚饭是清蒸的鸭子,荷叶蒸的米饭和莲子羹,是厨房特意做的,说是给梁雨言解暑。
家里只有梁雨言和十四岁的弟弟梁宇,梁雨言吃了一碗米饭,又喂梁宇吃了大半碗,弟弟嚷嚷着要出去看彩灯——入夜时分,江阴路上的店都学着那几家洋店,挂起缤纷的彩灯来,一串一串糖葫芦似的满街亮着,煞是好看。
梁雨言拗不过他,偏又懒得动弹,唤了老李和看门的人——姓童叫做小童的来,嘱咐他照顾好梁宇,他们答应着去了。
梁雨言独自一个人坐在花厅里,托着脸看园子里姹紫嫣红的花簌簌淡淡地开着,深绿浅绿或墨绿的叶子衬在一旁,倒像是画里的景致一般,不由得看得入神了。
她坐在花厅里不知多久,有些昏昏欲睡,又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地转,叫的人心烦意乱,于是便欲起身上楼去睡觉。
忽听得脚步声一顿乱响,梁雨言正自想不知是谁这样莽撞,就见小童连滚带爬地跑进来,满脸是汗,喘吁吁地说:“小姐,小姐,小少爷……”话说了一半顿住了,只是不住地喘。
梁雨言只觉脑中一嗡,知道必是出了事,急道:“快说呀!梁宇怎么了?”
小童不过年纪十五六岁,说话已然带了哭腔:“小少爷在江阴路上被车撞了!”
梁雨言身子晃了一晃,半天站稳,定了定神,哆哆嗦嗦地说:“我和你去看看,家里的车都用着呢,你先去街上叫两辆车来。”
小童跑着出去了,梁雨言向后一靠,倚在花厅的小几上,方觉慢慢有了力气,唤道:“刘妈!刘妈!”
刘妈闻言跑过来,满手是水,在围裙上抹着:“小姐,是我。什么事?”
梁雨言大概说了几句,把刘妈也吓得脸色煞白。
梁雨言说完了,道一声:“你和我一同去。”
刘妈连声答应,黄包车此时已到了门口,刘妈连围裙也来不及摘,三人急忙坐车走了。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左右,天色完全黑下来,沉沉压下来的天色并没有让这座城市沉寂。华灯初上,照亮了半边天空,映在护城河的水里,星星点点,好像水里都泛着清光一般,比白天更让人觉出繁华。
街上有好闻的香粉气息,并不浓郁,被风吹着一点一点散开来,三三两两的行人走过,不时往街面的店铺里张望。有穿着中山装的男人一丝不苟的面容、操着蹩脚英文的国人,也有留着络腮胡子的外国男人和执着中国团扇的洋女人。
这是多么好的景致,若是平时,梁雨言一定会徜徉在这条街上,汇进这轻松的人流里去。可此刻她心急如焚,眼睛在人群里不住穿梭搜索着,终于看到不远处站着哭泣的梁宇,老李正站在一边和一个黑色男子指手画脚地比划着什么,看样子很生气。
三人急忙跑过去,梁雨言顾不得别的,先看向梁宇,倒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只是胳膊上擦了一个一寸来长的口子,血已经凝固了,可还是哭着。
梁宇十四岁,其实也不算小,搁在平常人家早该是出去学徒做工的年纪。可在梁府,上面有两个哥哥帮父亲打理家中事务,并不需要他跟着,四姨太又只一味地宠溺,因此脾气如同几岁的孩子,动不动就哭。
梁雨言无法,只得搂着梁宇:“没事吧?乖,别哭。”
谁知梁宇见有人来,本来见弱的哭泣越发响了。
梁雨言知道梁宇有这样的毛病,越是有人哄便越要哭,然而并没别的招数,只得继续轻柔劝解,半响却不奏效。只得把梁宇先交给刘妈,起身去问老李:“你是怎么照顾少爷的?”
老李垂了头,犹自不服气地辩解:“我领了少爷在街上逛,谁想他从背后横冲直撞地开车过来才刮伤了少爷。江阴路上是不许开车的,明明是他的错。”
梁雨言闻言转过头去,刚想说话,先听得一声冷哼:“谁说江阴路上不许开车?我向来是开车来的。”
这样跋扈。梁雨言听了,有些气,扬起脸来要和他对峙,却看清了——也是炯然有神的双眼,只是少了一分持重,多了几分张扬和霸气,嘴唇也略厚些,但仍是个好看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