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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成康一脚踢过去,正踢在那人的膝盖上,骂道:“蠢货!连梁家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一定是藏到什么地方去了,给我去搜!花园、宅子里的橱子衣柜,一个都不许放过,快去!”
那警察答应着屁滚尿流地去了,走到半路又被叫了回来:“算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跑了就跑了,横竖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也构不成威胁,办正事要紧。”
说罢,转向梁雨言,笑容可掬,“梁小姐,杜家二少爷在楼上等着你呢。”
纪衍泽?梁雨言懵了,一时间转不过弯来,陆成康早已不耐烦了,拉着她道:“梁小姐,跟我走吧。”
梁雨言被强拉着,挣不开。陆成康走得极快,她只得踉踉跄跄地跟着。
走到了楼梯口,陆成康才放开了她:“二少爷就在里面的办公室里,我就不进去了,梁小姐请吧。”
梁雨言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心怦怦地像要跳出胸口,今日是个阴天,走廊两边窗户宽敞,却仍照不亮这一方窄窄的走廊。
那间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被昏暗气氛笼罩,似是随时会有噬人的兽蹦出来,让她无端端地心惊胆战。
她只觉得,这一条走廊,似乎有一生那么长。
才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口,她正要迈步进去,忽然听得那一句:“金市长说,梁小姐可以留,梁程谦却是一定要做掉。”
如坠冰窟。
梁雨言忘记了迈步,甚至忘记了呼吸,只觉得不可抑止的恐惧涌上来,这是在和谁说话?是谁?
她直觉地不想再听下去,像要转身离开,这短暂的沉默已经令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而已经晚了,在她还未及转身的刹那,她清楚地听见了那句话——
“就按金市长说的做吧。”
然后,纪衍泽转过身来,看到了目瞪口呆的梁雨言。
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扇门,只需短短几步就可以到对方身边去,但此刻,纪衍泽看着梁雨言的眼睛,恍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如天上地下,如此遥远而不可触及。
这感觉让他心惊,于是他站起身来,走近了一步,伸出手去,仿佛像要抓住门外的人:“雨言,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梁雨言只觉自己的世界轰然倒塌,面前这个男人,就是那个曾微笑着说“你穿这洋装很好看”的纪衍泽?
不,他不是那个纪衍泽,那个在花园外面站着的纪衍泽眼里永远是水一样的温柔,而现在的这个,即使在徒劳地解释,他的表情,却让梁雨言觉得,自己看到的是发怒时的杜茗轩,或者是昔日的杜陵北。
尽管她不曾见过从前的杜陵北是什么样子,但从那些流传甚广的传说中可以想见,昔日那个曾经不计手段,终于手握大权的杜陵北,就该是这样的吧?
还需要解释什么呢?
梁雨言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纪衍泽犹豫了片刻,指指杜陵北,嘱咐了门口的警察:“看好他!”
便转身追了出去。
梁雨言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连陆成康都没能拦住她,她没有哭,没有悲伤欲绝,只是一味地跑——她想,这或许只是一个梦,梦醒了,就会发现其实一切都没有变,孙宁仍旧是那个活泼的孙宁,叶晨曦仍然是那个慷慨激昂的叶晨曦,而纪衍泽,也如初见时的纪衍泽一般。
这只是个噩梦罢了……
她急速地跑着,连纪衍泽也追不上,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跑到了街道上。
正是行人稀少的时刻,那辆车快速地开过来,尖利的刹车声……
刺眼的白光……
她仿佛又一次看见了纪衍泽,在宴会上笑着走过来,说:“小姐,你穿这洋装很美。”
纪衍泽猛地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向前方,那株瘦弱如荷的身影被车轮碾过,如一粒沙被投入了海中一样渺小。
世界转瞬寂静无声。
第四十三章 净园
梁雨言住在净园里,纪衍泽每日都要抽空来看一看,问老李:“还没好么?”
屋子里总是飘着各种各样淡淡的药香,不知过了多少医生的手,说是能够安定神智,或许可以帮助恢复记忆。
然而六姨太总是一脸恨意地看着纪衍泽,并不答话,老李也总是叹一口气,看着梁雨言,就垂下老泪来。
梁雨言并不知道这些,她总是笑着唱那一句“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调子是极欣喜的。
唱完了,回头看见纪衍泽,嘻嘻地一笑:“你是谁?怎么这样面熟?”
面熟?纪衍泽一喜,向前跨了一步。
只要她能清醒过来,哪怕是再恨他,也是好的——那一日,他看着梁雨言被卷进车轮之下,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痛彻心扉。
他终于还是放过了梁程谦,没人知道他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才让金荣让了步。
然而,这一切梁雨言都不知道,她笑嘻嘻地看着他:“你是谁?怎么长的这样好看?”
纪衍泽待要再说什么,总是被老李拦住:“纪先生,医生说小姐不能经受刺激,你何必要让她再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呢?我想小姐如果清醒着,也不愿意再看见你了——请你走吧。”
可纪衍泽还是天天来,几乎每一日,都是重复着同样的情节。
梁府中的人都保住了性命,只是这个家慢慢地破落了——经过这样的事,又没有了杜家的支撑,生意是无论如何做不下去了。
四姨太在某一日不告而别,同时消失的还有她的儿子梁宇。
梁程谦辞退了刘妈徐妈小童曲三等人——家里如今已负荷不了这样庞大的支出。只有老李,因为感念当初梁府收留的恩义,一直留下来照顾梁雨言。
杨芸自梁府众人被抓走的那一日便不知所踪。
…………………………………………………………
终于有一日,纪衍泽没有来。
再过了几日,传来消息:纪衍泽和金荣在一次看戏时被人暗杀——没有人知道那人是怎么混进戏台的前排,开枪打死了二人,连警卫都没来得及反应。
但那人到底也没能逃出去,她死的时候,已经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只听当日的目击者传说,做这件事的竟是个女子,有一双高挑而冷的眼。
南方乱成一团,爱国运动日渐高涨,冯进找了个机会把杜陵北救了出来——部队都是杜陵北带过来的,自然一呼百应。冯进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杜陵北最近的亲信,更胜于从前的陆方。
而北平那边虽然不喜杜陵北,自己也被爱国运动闹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里。军队这边又无疑只能由杜家人坐镇,无奈之下,只有顺水推舟,重新恢复了杜陵北的职位。
只是短短几月,城里再度热闹起来,江阴路那些被关了的老字号纷纷开业,每到晚上,又是亮如白昼的热闹繁华,人声鼎沸,俨然又是一个太平盛世了。
杜陵北曾经来找过梁程谦,劝他重开粮号,这个曾经历经无数生死的军人在失去了两个儿子之后仿佛老了几十岁,真正成了一个老人了。
他们谈了约有半个时辰,杜陵北出了梁家,满脸遗憾之色。
过了不久,粮号重新开张,只不过匾额上的“梁家”被替换成了别家。
这一切,对于百姓们来说,是街头巷尾、茶余饭后可以娓娓道来的谈资。
人们总是带着一丝追忆和憧憬的语气谈论着那些日子的动荡和惊变——对于他们来说,那些刀光剑影,纵然含了血腥,因为是大人物的事,总是值得羡慕的。
如果自己也能身在其中的话……
每个人都这么想着,听着旁人口沫横飞的讲述。
偶尔,也有人提起没落的梁家,叹一声可惜:“梁家也真是可怜,那些姨太太们从前娇生惯养的,现在也要自己做饭洗衣了。”
也有人故作老成地道一声:“繁华总要散尽的,哪有不倒的高楼呢?”
便是轰然一阵应和之声。
而这一切,梁雨言都不知道。那些长了翅膀的流言,即便是飞过了低矮的墙,她也是听不懂的。
因为怕触动了往事,刺激到梁雨言,净园里的所有梅花被连根拔起——整个净园落满了雪,如同琉璃世界,净白无暇。
而那卷老旧的经书,被不知什么人扔在净园的角落里,“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几个字被雪水化开,渐渐地氤氲得模糊不清了。
梁雨言照旧是每日坐在屋里吃那些苦而无用的药,唱着戏文,终有一日,她似是想起来了,问老李:“那些天总来的那个哥哥哪儿去了?这些天怎么不见他?”
老李的手一抖,两行浑浊的泪自眼眶里流了出来,忙拿袖子胡乱擦了擦,怕勾起梁雨言的记忆,因此只说:“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大概是没有时间来了。”
说罢,犹然不放心,去看梁雨言的反应。
梁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