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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这位主子问话,婢女自是不敢怠慢,慌忙启禀道:
“康王是六皇子李淮秀,半月前由摄政王亲自册封的。”
不过短短两月,没想到皇城内竟然有了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六皇子向来与李淮璟关系不错,他被封王韩平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而李淮璟其他的兄弟,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其他人她不关心,但是……
“太子……如今何在?”
婢女见韩平喝了一口水之后,便处于失神状态,她心中忐忑,不知道韩平在想什么,如今听她提出的问题,婢女不禁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自从摄政王掌权之后,先皇的死因与太子的行踪都成为了这个宫中的禁言,私下里从来没人敢谈论,这位主子的问题着实叫人为难,但好在,她曾受人指点,知道如何应付,眼珠子转了一圈后,这才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姑娘问的是哪位太子?”
韩平见那婢女睫毛垂敛,映得眼窝子下面有些阴影,将茶杯搁下,毫不避讳道:
“太子还有几个吗?自然是李怀昶。”
婢女猛然在韩平面前跪下,双手伏地,口中惊呼:
“请姑娘莫要动怒,姑娘口中的太子,现已今非昔比,是谋逆造反,弑父夺位的反贼头子,他的行踪,奴婢们实在不知。”
“……”
韩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婢女头顶上的旋窝,细细的看,仿佛要将婢女头皮上的纹理描绘出来般……
哼,太子现已今非昔比,是谋逆造反,弑父夺位的反贼头子?
可笑,实在可笑。
李怀昶是什么性格的人,韩平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就算不说他会不会造反,会不会弑父,单单一个动机问题,就很难说通,他贵为太子,皇帝百年之后,皇位与江山都是他的,他为何要反?
更何况,太子素有贤王之名,性格温和,聪慧守礼,虽偶有心机,但终究儒弱,如何会做造反、弑父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
眼前婢女的说辞,显然是受人指使的,每一句话都有幕后黑手操控着,想问出什么有用的话几乎不可能了。
明知道问出来的都是谎言,那还有必要问吗?想通了这层关系,韩平索性靠在椅背上,闭口不言了。
婢女见韩平的闭口,跪在地上偷偷看了几眼她的神情,觉得甚是平和,并不如苏将军教授时所料般震惊。
据苏将军说,前太子与这位姑娘的关系匪浅,若是知道太子造反弑父,这位姑娘定不会置之不理,就是打破砂锅,也是要问到底的。然后,他又教授了很多回答的技巧与说辞……
可如今,韩平的闭口不言,反而令婢女乱了阵脚,不知道如何是好,正心惊之际,韩平却开口了:
“你下去吧,我乏了。”
婢女见状,如获大赦,爬起来便匆忙告退,离去时,那一开一合的门扉间,让韩平看到了清晰如故的五彩琉璃瓦,飞檐百宇,气象恢弘——这里竟然是她巡了好几年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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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十几日,李淮璟都没有出现。
但虽然人未到,每日的补品与问候却是不减反增,知道韩平困不住的性格,在御医确保她无恙之后,才撤掉了禁止她离屋的命令。
然后,韩平便得到了能够带着三两婢女,青天白日,什么事情也不用做,能在指定范围内的御花园遛弯。曾几何时,她在巡逻的时候也幻想过这种生活,但幻想终究是幻想,这种生活就是为后宫妃嫔量身定做的,若是韩祈与韩毓,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但她是韩平啊,是韩家最不成器的韩平啊。
拿着一只纯金打造的小酒壶,韩平坐在御花园的一处凉亭看着四季如春的花园。
风很轻,吹得娇嫩的花瓣轻颤,惊走了一只翠绿色的蝴蝶……背后传来脚步,韩平看着美景不愿回头,片刻后,便听戏谑的声音随之响起:
“人家都说韩三姑娘回来之后痴了,我开始还不相信,如今一看,说你痴都是客气的。”
韩平兀自喝了一口酒,没有理他,却听另一道声音说道:“青,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那声音说完之后,韩平便觉得一道身影在她身旁蹲了下来,她回头一望,苏儿稚嫩的大叔脸凑至跟前,小鹿般的眼神让韩平觉得无比胸闷。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看几次,她就是很难相信,眼前这个水嫩嫩,葱白白的少年竟然会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大叔……
苏青不知从什么地方也拿了两壶酒,一袭大将军的银袍软甲很是威风,威风凛凛的银盔没戴,黑发用一支玉簪别住,粗狂中带些文弱。
韩平扯着嘴角,笑了笑,问道:
“苏莫行呢?”
提到那个老小子,让韩平不得不再一次感慨苏家的血液惊奇,出来的一个一个都是极品,这一路上,要是不有苏莫行鬼神不侵般的医术,她跟齐宣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他回齐国去了。说寄了好几帖补药给姑娘,这两日便会送到了。”苏儿体贴的接过韩平手中的小金壶,又斟满了酒递还给她。
韩平对他扬眉表示感谢,又喝了一口,还未说话,便听苏青不客气的开口道:
“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了,干嘛做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想给谁看?给我叔叔,还是给王爷看?”
苏儿对苏青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态度,可是苏青却不以为意,嘴角噙着痞笑,盯着韩平。
韩平无所谓的叹了口气,笑道:“反正不是给你看,你计较什么?”
苏青一时语歇。
苏家跟李淮璟的关系,这些日子以来,韩平已经差不多弄清楚了,苏家是齐妃的族兵,齐妃死后,他们便跟着李淮璟,而李淮璟便是利用齐国的这层关系,成功的找到了谋反的外援,一番翻天覆地的谋划与布局之后,便有了今日的结果。
她如今想做的事情,想知道的事情,没有人会毫无保留的告诉她,不,也许……
韩平自栏杆上跳下,放下酒壶,看着眼前的少年。苏儿也许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苏儿,不管真假,你曾说过要报恩,对不对?”韩平正色对着苏儿问道。
苏儿想起自己曾经欺骗韩平的事情,不禁羞得满面通红,但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而且不是骗人,他是真的想要报答姑娘的信任与搭救之恩。
如是想着,苏儿便点头了。
韩平拉着苏儿的双手,诚恳的问道:
“你老实告诉我,太子如今是死是活?”
话一问出口,便见苏青气愤的站起,斥责道:“韩平,你太卑鄙了。明知道叔叔不会骗你,可他若告诉你,我们也会……”
苏儿没见过姑娘这般严肃,拦住了苏青的话,他不想隐瞒眼前这个人,便坚定的说道:
“活着。”
韩平只觉看到了希望,又问道:
“那他身在何处?”
这几日听来的消息,全都是太子领着乱党,逃窜在外……但她怎么都觉得那不可能。
只见苏儿稍有迟疑,但深吸一口气后,答道:
“不,太子仍在宫中。”
“……”
光疏桂影
破落的偏殿,韩平从前巡逻时从未到达过的地界。
想起那般圣洁高贵的太子殿下竟然被困在这种地方,韩平心中觉得无限悲凉,愤恨。
李淮璟纵是多么讨厌太子,也不该如此待他吧,毕竟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兄弟……也许正因为是兄弟,李淮璟才生得如此性格,天家富贵,宫闱萧蔷之内,有的只是阴霾诡谲,尔虞我诈,兄弟、父子这些字眼都过于讽刺。
掀翻了两名看守在外的士兵,韩平推开了破落的院门,在门外边看到了那个坐在枯井旁的单薄身影。
太子李怀昶一袭绸质单衣裹身,发丝有些凌乱,一缕缕的落于眼前,在周围环境的衬托下,越显削瘦,眉宇间没有了从前的神采,少了意气的殿下,看上去不那么明亮了,多了一些阴郁。
也许是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太子李怀昶微微掀起眼皮看了看,见到缓缓走入之人是韩平之时,他阴郁的神情产生了些变化,有一点惊诧,有一点悲伤,有一点无地自容的羞愧……
韩平走至他的身前,双膝跪地,拜倒在李怀昶身前,周到的行了一个礼,然后伏地等待李怀昶发话。
“起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说话,李怀昶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喉咙仿佛干渴无比般,失去了从前的润泽脆亮,韩平心中又是一痛。
韩平站起身后,李怀昶对她招了招手,让她去他的身边坐下,韩平迟疑片刻,还是去了,她小心翼翼的在太子身旁坐下,有点手足无措,因为,此时的情景,竟与她多年前的梦相吻合,曾经在梦中,她幻想过很多次,能够与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如此贴近平等的席地而坐,话语两三,她便足矣。
“此时此地,也就只有韩平你会对我行如此大礼。”
二人之间沉默片刻,太子率先说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