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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给我关入刑房,各种花样都给老娘招呼一遍,弄坏了算老娘的,不教训教训这小、贱、人,他就不知道老娘有几只眼!”
“我就是死也不去伺候陈员外,我不去!死也不去!你打死我好了,打死我!”被擒住的少年边挣扎边吼叫,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本来如此,还是喊破了喉咙。
韩平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张脸,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他不是……昨夜被她挑中的……丈夫吗?
他此刻已然不如昨夜整洁,华美的服饰上也是污秽不堪,还有几处刮破了,先前老鸨说,他逃跑了?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吗?不管怎么样,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非常痛恨那个陈员外,所以宁可被大刑伺候都不愿意去陪酒。
勾栏院里的事情,韩平不太清楚,但也知道会流落此处的皆为世间可怜人,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让自己的孩子进这种地方,陪酒卖笑,供人糟蹋,赚这种皮肉钱?
这么想着,鬼使神差的,韩平就止不住的开口了。
“等一下。”
一开口,把她自己和院子里的人都吓到了,她有些心虚,目光不知道看向哪里,扫了一眼那孩子,仅仅一瞬,便被他眼中的绝望刺痛了灵魂。
算了,谁让她遇上了呢?深吸一口气,咬咬牙,韩平鼓起勇气道:
“他,我想带走。”
院子里的空气静止了,老鸨好不容易从这个意外中回过神来,精明的眼珠子在韩平和那孩子之间回转,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噙着算计的笑容来到韩平面前,说道:
“小姐不是说笑?”
韩平摇头:“不是。我想带他走。”
“可是,苏儿是我红袖招的红倌人,价格自是高等,小……”老鸨儿还在那边掰着手指头装模作样,韩平便受不了直接开口说道:
“你要多少银子?只要我有,倾囊而出也无所谓。”
韩平的这句话让老鸨为之一愣,那名唤作‘苏儿’的少年更是震惊不已,黝黑清秀的少年面庞上满是惊愕,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盯着韩平看,仿佛少看一眼,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客人’就会从眼前消失一般。
老鸨儿又在韩平身上转了两转,扬眉叹气道:
“也罢,既然小姐钟意了我的苏儿,那我这个做嬷嬷的也不好强留,这样好了,小姐是官家,嬷嬷我也不跟你开价,白银一万两,如何?”
韩平不可抑制的动容,一万两……她每月薪俸十五两,就算勒紧裤腰带不吃不喝,也要五十年才能攒够一万两这个数目。
原以为最多一千两就能为之赎身,一万两……远目……
“怎么样,小姐,嬷嬷出的价格可还算公道?”老鸨脸上堆出市侩的笑容,锥子般的眼神紧紧盯着韩平。
“我没有一万两……”韩平无奈垂下头。
“没有?”老鸨声线一提,说话虽然依旧客气,但语调还是变了。
“那就不能怪嬷嬷不讲情面了,小姐也知道,我们这里做的是皮肉生意,姑娘公子们的身子可金贵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让人带走不是?还请小姐见谅……”说完,老鸨又紧接着对手下两名壮汉挥了挥手绢,恶狠狠道:“把他给我关进去,陈员外说了,即便手脚断了他也要,留条命就成。”
那孩子已经放弃了挣扎,原来被人捧起了希望又摔碎时,是这样一副样子,韩平不禁想到了自己。
“一个时辰。”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一个时辰之后,我会拿一万两来赎他,在那之前,谁若敢碰他,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韩平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便转身离开了红袖招,一股脑儿冲进家门,从里屋墙角的箱子里翻出一只精美的红布囊,然后又急冲冲的朝当铺走去。
火急火燎,总算凑齐了一万两银子,当着几张薄薄的纸交到眉开眼笑的老鸨手上时,韩平若说不心疼那一定是骗人的,可是,一个人从绝望走向希望太难了,可从希望走向绝望又太简单,她实在不想做那个把他从充满希望的天堂拉回地狱的人。
将卖身契递给苏儿,韩平看到那少年单薄的身子为之一震,却迟迟不接过。
“拿着吧。”韩平将卖身契送到少年手中,勉强对他挤出一抹微笑。
少年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盯着韩平,好像包含了很多感情那般让韩平手足无措,想了想少年不肯走的原因,又将腰间的钱袋拽下来递给他,叹息道:
“这些碎银子你也拿去吧,再多我真没有了。”
直到今日,韩平才清楚地明白了,何谓送佛送到西,这袋银子送出后,她可真算是身无分文,清洁溜溜了。
说完这话,韩平便转身走了,可是,那名唤苏儿的少年却一直跟随在她身后五十米处,不远不近,让她想喝止也无从下口,好不容易到了胡同口,她才站在转角忍无可忍停下来,等他走过的时候,一把将他拉住。
看着那张稚嫩俊秀的脸,韩平也说不出什么重话,只是无奈的叹了声气,问道:
“你没有去的地方吗?别跟着我了。”
苏儿黑白眼眸一亮,眼波流转间默默点头,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家早就没了,我是逃荒过来的。”
韩平看着他,想了想道:
“你是丰吉人?”近两年只听说边境丰吉那边闹过饥荒。
苏儿默默低下了头。
韩平觉得脑袋有些发疼,但是有些话却不能不讲,干脆一咬牙指了指那钱袋说道:
“那你就用这些银子去租间房子,剩下的做些小买卖,你也看到,我所有的钱都给了鸨母,再也没有多的给你了。”
苏儿听了韩平的话,忽然跪了下来,将那袋碎银子送到韩平面前,悲哀道:
“小姐,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我真的是没有地方去了,你就收留我吧,这些银子是你给我的,那我就用它跟你租房子,我不会白吃白喝,我会出去做事,一定不会让你为难的。”
韩平有些苦恼,她的性格向来受不住旁人的哀求,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的死穴,恶毒伤人的话也说不出口,其实,苏儿在跪下的那一瞬间,她就输了。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只有接受了。
无声的将苏儿扶起来,她浅浅的说了一句:“进来吧。”就把苏儿乐得喜笑颜开,抱起自己的小包袱就跟在韩平身后进了院门。
算了,就当是给可怜人提供一个落脚的地方好了,今后若有了好的去处,再让他走吧。
韩平的宅所入了院门便能一眼望尽,只有三间瓦房,她自己用了正中的那间,屋前的小院子里种了一些时令蔬菜,屋子后面是一个小花园,地方虽然不大,但再住进一两个人也不算拥挤。
横竖她是一个人,无牵无挂,不需要经过谁的同意,也不需要跟谁商量。
指了指西边那间房,韩平让苏儿先去那里等她,她进屋去拿扫帚和木桶,那间屋子本来就是客房,韩平开始住进来就准备好了的,里面东西还算齐全,至今未曾住过人,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推门入房,韩平刚走了两步便觉情况不对,她的房间里……有血的味道,这项认知刚钻入脑中,她便看到床前的一滩血迹。
“谁?出来!”韩平将手放至腰间短剑上,随时准备应敌。
她的话音刚落,便从房梁上掉下一个人来,韩平警戒大起,摆出姿势准备攻击了,可定睛一看,那人竟是羽林卫第三营的近卫长秦龙。
只见他一手捂住腰间,黑血透过指缝汩汩流下,刚毅的脸上冷汗涔涔,痛苦之色不予言表。
韩平与秦龙算是旧相识,两年前羽林卫第一营和第三营被同时拍去骊山,为贵妃娘娘驻守过半个月,两队人马一起偷过山下农户的玉米和鸡蛋,喝过两回酒,就算是生死之交了。
“秦兄弟?”放下防备,韩平跑过去将倒下的秦龙扶到椅子上。
秦龙满面痛苦之色,许是流血太多了,嘴唇发白,脸色发青,他不住喘息,勉强抬手从怀中掏出一支手指长短的玉笛,交到韩平手中,气若游丝道:
“替……我保……管……”
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秦龙便挣扎着要走,韩平自是不肯,慌忙道:
“秦兄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会是他那十八般武艺样样皆通的妻子发现了他与谢郡主之间的暧昧,所以痛下杀手了吧?
好不容易按住秦龙,韩平招来苏儿帮忙,让他去烧了点热水,自己则翻箱倒柜找药,好在她自己也算是武将,止血消炎之类的药还能找着。
韩平从来没有帮人包扎过伤口,还好有苏儿在,他倒是三两下就帮秦龙清洗了伤口,还包扎了,当看到韩平奇异的目光时,苏儿害羞的笑了笑道:
“我爹以前是猎户,打猎的时候总是受伤,我们兄弟几个从小就得学着帮他包扎。”
“你还有兄弟啊?”韩平抬头问道。
苏儿失落悲伤的低头回道:“嗯,本来我们都住在山上,闹饥荒之后,好多人没办法都去山里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