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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飞扬相信施月湄是聪明人,用不着他教,如果每一步都需要他教,那她肯定瞒不过洛云瑛。
施月湄确实不是一般女子,如果是一般女子,纵使花容月貌,即使只是有实无名的相好,杜飞扬也不会留她在身边。她将杜飞扬介绍给她听的洛云瑛及洛氏的情况在脑中梳理一遍后,没有选择找人牙子把她卖给洛云瑛或装病等直接接触洛云瑛的策略,她穿过浔阳,来到浔阳通往济清的路上等着宋杰与方勇路过。
“一路顺利吧?交易顺利吧?”洛云瑛见宋杰和方勇平安回来,很是高兴,宋杰是第一次没人带着出门,方勇还从没出过远门呢。
“一切顺利,货款也全额收的。”宋杰说着往怀里掏银票。
“先去后院洗脸吃饭,我让郭大娘多炒两个菜。”洛云瑛笑着止住他的动作,起身往后院走去。
“等等,姑娘。”宋杰与方勇对视一眼,吞吞吐吐道:“姑娘,我有个亲戚,被一个有钱少爷看中,她不愿意,逃了出来,跟我们在路上遇上了,姑娘能不能收留她?”
“你的亲戚?”洛云瑛问。
“嗯。”宋杰只敢吱唔这么一声,他与方勇在路上遇到跌倒在路中央的施月湄,施月湄自诉遭恶少强抢不得以逃家,哭着求他们收留。
两人家境都不好,不敢往家里送,不过这么一个娇弱的美貌姑娘可怜兮兮软语相求,他们硬不起心肠不理,想到店里也缺人,于是把施月湄带上,打算由洛云瑛作决定。一路上三言两语后,施月湄哀求他们对当家的说她是他其中一人的亲戚,当家的就更愿意收留她。
方勇不肯,但表示宋杰要是这样说,他可以不拆穿。
宋杰看她说得可怜,犹豫了许久应承了下来。
如果是方勇只唔这么一声,洛云瑛可能会好奇地追问,宋杰唔了这一声,她却毫不怀疑,宋杰平时话就不多,性情沉稳。洛云瑛听得他这么说,目光有些躲闪,以为逃婚的女子是他心上人,忙道:“人呢?在马车里是吧?那叫下来啊。”
洛云瑛见到施月湄时愣住了,眉头瞬间蹙起。施月湄二八年华,生得梨花袅娜,杨柳轻盈,一身藕荷色绣玉兰花长裙,黑缎子一般的秀发垂在肩上,淡妆素服中却别有一种端庄矜贵的风姿。
这样的女子,出身肯定不低,怎么会是宋杰的亲戚?
施月湄朝她走来,却不是福身施礼,她扶着裙角翩然下拜,然后婉声道:“施月湄拜见姑娘,求姑娘恕月湄欺骗之罪,月湄不是宋大哥的亲戚,只是萍水相逢,月湄怕姑娘不肯收留,因而求宋大哥帮月湄
撒谎……”
她的声音凄婉动人,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要化了。并且,她如此工于心计,让洛云瑛先听一个谎言,然后以另一个看似实话的谎言来坦白,一下子就骗得洛云瑛卸了防备之心。
当然她说的话也有部份是实话,比如她本来是礼部侍郎施阳的女儿,父亲犯事被流放,母亲自尽身亡,她流落烟花,在乐州被富商赎出。后面的她就说了假话,她说富商的正室夫人不能相容,富商另有新欢将她弃如敝履,她于是求了正室夫人的恩典,自愿出府,只孤身弱女无所依傍,颠沛流离四处流浪,无处安身。
洛云瑛听了她的话,想到自己前世幼年时孤凄无依,也时时渴望有人能收留自己,不觉起了同病相怜之意,也没有再细细打探,就这样将施月湄留下,并且将她安置在芙园与自己同住。
施月湄出身官宦之家,才识是尽够的,虽然没有销售经验,但是聪敏好学,端庄持重,温婉谦和,很快就掌握了卖货技巧,并且与店里的伙计打成一片。
往常洛云瑛外出,店里的帐都是交给方勇做的,施月湄识文断字,比方勇灵活,并且方勇以后要跟着宋杰外出,按理说这帐交给她做最合适,不过洛云瑛在要将帐交给她做时,心头闪过一丝捉摸不住的意识,于是改变主意,并没有把帐交给她,决定方勇外出时自己做,自己外出时仍是交给方勇做。
洛云瑛一闪念间的这个决定,最终挽救了她的命运。
方勇为人虽然直率,然而对洛云瑛忠心耿耿,觉得帐务是洛云瑛的秘密,平时做帐跟谁也没有提,更加不会给施月湄插手帐务。
店里多了施月湄,她又手脚勤快,后院的洒扫等事也抢着做,芳儿的工作轻松了不少,洛云瑛干脆不再找人,把芳儿也叫到前面店面来帮忙。
一切都妥当了,离过年也只有二十多天,洛云瑛打算在年前跑一趟嘉平郡,过完年后再上广元找郝英达谈一谈合作,这其中有一个原因是年近了,各商号事务繁多,像郝记那样的大商号,作为当家人郝英达会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与她详谈,还有一个是她现在只开拓了信阳、汶阳、济清三个地方的业务,业绩还拿不出手,缺少与郝英达谈判的资本。
要出门,为了不晕车,自然只能去找邹天泽要人。洛云瑛想起邹天泽那张棺材板脸,心里先自凉了,到底受不过晕车的苦,咬咬牙再次上邹府碰邹天泽的冷脸。
门房进去通报,出来的还是邹平,洛云瑛气得想骂娘,这个邹天泽架子真大。
“洛姑娘随我来。”邹平这次却没有担任传声筒,他出了门,领着洛云瑛顺着邹家的围墙走。
“邹公子不在家?”不进门反而往外走,邹天
泽不在府里么?
“在家的,洛姑娘,你进去吧,我要到书肆办事……”话话间到了邹府围墙一角,那里有一个小门。洛云瑛几乎喷出一口老血,邹天泽跟他那个娘一样,这么鄙视她么?要见她连大门都不让进,还要她兜一圈子从小狗洞进府?
她心里燃烧着怒火,见了邹天泽时那把火还没控制下去,那张脸很难看。
“要出门了?”邹天泽坐在书案前算帐,头也不回地问她。
“是,邹公子能否借常叔帮我驾车。”
“让邹平跟你去,哪天走?”邹天泽一边拨拉算盘一边问。
“明天卯时走,谢邹公子,瑛瑛告辞。”洛云瑛憋着一口气,一拱手转身朝外走。
“等等。”邹天泽手一扬,扔过来一把钥匙:“以后找我不用去前门找人通报,自己从小门开了锁进来,门板上那个小洞白天不上闩,从外面探手进来开锁即可。”
洛云瑛握着锁匙愣住,这才想起刚才绕着围墙走了很远,可进了这个小门,却直接进邹天泽住的院落,看来人家不是摆谱,而是让邹平带路让她认路以后来往方便。
洛云瑛原先恼得要死,这忽儿又突地给感动得要死,白腻腻的脸红红的,眼眶里水雾氤氲。
“怎么?不知道怎么开锁,刚才邹平不是开给你看了吗?”身后半晌没有动静,邹天泽奇怪地转头问。
他回头得突兀,洛云瑛来不及掩饰,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啦?又发生什么事了?”邹天泽那张棺材脸瞬间变色,冲过来扳住洛云瑛的肩膀急切地问:“不是听说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吗?”
他眼里的焦灼柔化了原本冷漠的毫无表情的脸,那抖然出现的关怀之意看上去跟齐修远一模一样,是那么的熟悉,洛云瑛眼眶一红,强烈的亲切感涌上心头。
“没发生什么事,就是伤心。”她垂下头,纵容自己没有出息地流泪。
“你啊!”邹天泽微叹,双手在她肩膀上用力握了一下,又很快松开,脸上现出惆怅之色,微蹙的双眉之间隐藏有很多深沉的心事。
他把洛云瑛拉到椅子上坐下,递过一块手绢,自己在一旁坐下,也不出声安慰。
洛云瑛开始是低声呜咽,渐渐地越哭越大声,到得后来是在声嘶力竭地大声嚎哭,只是哭声越大,眼里的泪水反而越少,倒是在嚷嚷发泄怨愤的成分多。
“我就不明白,我哪点比不上钟媛媛?他们就非得反对,嫡出就那么重要?”又嚎又嚷了半天,洛云瑛心里的郁气缓缓散了,她狠狠地扯着手里的手绢,有心情说话了。
邹天泽冷冷道:“是,除了出身,你没有哪点比不上钟媛媛,嫡出庶出,齐伯伯和白姨固然看重,但是他们拗不过修远,让白姨拼死也要反对你进齐
家门的是你上次的表现,你将齐伯伯气晕过去,大夫说,那是天幸,差一点齐伯伯就一口气透不过来去了。”
“我……”洛云瑛恨恨地摔帕子,即使是意外,可她扇了齐白氏一巴掌却是事实。
“钟瑛瑛,听修远说你将以前的事忘掉了,看来你真忘了。你十岁那年,将修远推进浔阳河里,修远差点淹死;你十二岁那年,修远要上广元参加乡试,你在他出发前一天跑进苍弥山藏了起来,修远急得满山找你,试当然考不成了;你十四岁那年,修远逼着齐伯伯上钟家提亲,你当着齐伯伯的面,将聘礼砸了……”
“你说这些干嘛?”洛云瑛越听越伤心,恼怒地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