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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那是最好了。只是,此去佛庵尚有段路,不放妹妹坐到本宫的车辇上来,我们姐妹一路也说会子话。”
“是。”
千湄皱了下眉头,对于胥贵姬,许是由于昔日其对钦圣夫人的刁难,她心里总是存了芥蒂的。
可,这位新的采女主子,恰是全然没有一丝的顾忌,这样的性子,真的,倒像是钦圣夫人呢。
凝神朝采女望去,采女却已经踏上宫人搬来的脚凳,上得车辇去。
宫里的慈云庵在最西的一隅,前朝没有所出的嫔妃,在先帝驾崩后,便会被册为太妃,然后遣送至此安度余生。
而这处佛堂亦是后妃,及内宫女眷但凡有特殊的日子,都会前来礼佛参拜的地方。
佛堂建于一座不算太高的山丘上,车辇只停在山下,胥贵姬下得辇来,奕茗忙上前搀扶住胥贵姬看似伸向她的手腕。
“劳烦妹妹了。”这么近的距离,胥贵姬更清楚地睨了一眼奕茗的容貌,果真是和昔日的钦圣夫人几乎完全一样。
若说有些许的不同,那便是钦圣夫人唯唯诺诺,神色中更多的是温顺,而眼前的采女,却显然和温顺两个字无关,那双和钦圣夫人尤其相似的眸内,有的是一抹全然不同的凌然。
虽然仅是名区区的采女,可,却亦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呐,所以,自然,会有这抹凌然罢。
哪怕她怀有子嗣在先,皇上都因着这名采女区区的风寒,就弃她于不顾,这,若说不计较,那是假的。
作为女人,尤其是她这样的女人,又怎会不计较呢?
可,计较归计较,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就越不能显露出来,若能利用这名采女成全些许自个的部署,倒也是好的。
胥贵姬心绪甫转,面上也不显山露水,只柔柔地笑着,在奕茗的搀扶下,缓缓步上台阶:
“妹妹,这儿啊,不仅菩萨灵验,素斋也是别具风味。今日午膳,妹妹就陪本宫在这用罢。”
“谢娘娘。”
“呵呵,妹妹虽然是民间来的,礼数倒真是周全,听闻,皇上还让德妃娘娘教诲妹妹礼数,依着本宫看,倒是多此一举了。不过,也显见皇上对妹妹的看重——”胥贵姬说了这半句,恰好行到台阶的顶端,她若有所思地凝定奕茗,“不知有没有人告诉妹妹,妹妹的容貌很像宫里先前的一位娘娘。”
在晨曦微露的时分,在她这个角度瞧过去,奕茗的眸子滟出一丝的紫色华彩,这样的华彩,她也只在钦圣夫人眸底瞧到过。
世上真的有这样相似的俩人吗?
相似到让她只觉得,或许,奕茗就是钦圣夫人。
可倘真的如此,西陵夙又为何要下一道讣告,再用这个身份将奕茗迎进宫内?
这般一想,念及昔日父亲曾对她说过的点滴,有些什么却似醍醐灌顶般清明起来。
难道说,钦圣夫人蒹葭真的是锦国的白露公主,亦是和觞帝有过婚约的女子,那么倒就说得通了。
也就一并说得通,为何这一次洛州会晤差点弄到兵戎相向,结果又不了了之。
只可能是西陵夙到最后还是放不下钦圣夫人,旋即用钦圣夫人假死,来瞒过觞帝,如此,觞帝自然不允,兵戎相见时,西陵夙不惜冒大不韪,将天堑的索桥炸断,而觞帝眼见如此战下去,对觞国未必是好的,遂两国帝君达成了盟约,将这罪名安给了圣华公主奕翾,或者该说,是奕翾随觞帝回国,以弥补白露公主的遗憾。
毕竟,圣华公主的容貌天下闻名,以她来代替白露公主嫁予觞帝,觞帝也不算吃亏。而西陵夙竟舍得这样相换,可见,蒹葭在西陵夙心底的地位,是让她更加难耐的。
不过,也好。
她的唇边微微翘起,倘若,眼前的真是蒹葭,对她来说,实是更好的。
这般想时,她的手覆紧奕茗的手腕,听得奕茗徐徐启唇:
“嫔妾初来宫中,至于嫔妾像哪位娘娘,确是不知的。”
不知?还是本来就是呢?
这个问题,现在,她并不急于去让奕茗承认。
“是纯端皇贵妃,不过可惜,在一年前,为护圣驾,香消玉殒了,也正因此,想必皇上日后对妹妹会格外青睐的。”
仿似带着淡淡的哀愁说出这一句话,目光却是将奕茗脸上的反映都收入眼底,可,奕茗却依然是波澜不惊的。
“原来是这样。”奕茗仅是应出这一句,言辞间也不辨任何的端倪。
慈云庵门口,早有师太候在那,迎她们进得庵内。
“贵姬娘娘,娘娘只需在求子殿内,连续诵读九天的经文,观世音菩萨感铭娘娘的虔诚,也定会保得帝嗣的安泰。”
师太行过礼后,在旁边轻声禀道。
“本宫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平安安地诞下,这对本宫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赏。”胥贵姬语音颇似诚恳。
“我佛慈悲,娘娘定会得偿所愿的。”师太稍侧身,让出甬道,迎胥贵姬进入庵堂。
纵然仅是贵姬的位分,但由于身怀帝嗣,仪仗倒也是浩浩汤汤,但,这浩浩汤汤的仪仗却因着佛门清净之地的缘故,只停在庵堂外,并不入内。
胥贵姬撤回让奕茗相扶的手,只由近身宫女怜香扶着,才走过一进的拱门,忽然,从旁边窜出一身着素青色衫袍的女子,她奔得极快,险些就要撞到胥贵姬的身上,幸好怜香敏捷,就势挡在了前头,那女子只和怜香撞了一块。
“我不要呆在这了,我不要!”那女子口中碎碎念着,发髻凌乱,眼神空洞,带着一种濒临疯狂的神色。
怜香忙急唤跟着的太监将她制住,那女子却还在不停挣扎着。
“快,把静安太妃送回去。”师太在旁神色没有任何慌乱的吩咐道。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绯妹妹已经上吊死了,我再回去,我也要死的,我不要!”素青衫袍的女子不停挣扎着,双手也试图挣脱太监的挟持,可她毕竟仅是一介女流之辈,又怎抵得过那帮如狼似虎的太监呢?
“唉,真是可怜。”胥贵姬在瞧到那静安太妃被人架着下去时,悠悠叹出一口气,“妹妹,这宫里啊,有两处地方最是让不安分的人惧怕,一处就是这儿,妹妹初进宫,想必也是不知道的,这,虽然是佛门清净之地,却也是前朝太妃养老的地方,但凡没有诞下子嗣的妃子啊,在先帝驾崩后,就会被送到这,如果六根能就此脱离红尘的困扰那也罢了,可偏偏,有的人进来了这里,心里还想着宫里的繁华日子,于是,这落差一产生,捱不过去的,就会寻死,本宫听闻,前几日,第一场大雪的时候,孝安太妃就薨逝了,可这静安太妃只咬定,孝安太妃是用白绫自尽的,任何人劝都不听,没曾想,今日竟是疯癫到了这般地步,真是可叹。”
奕茗的目光瞧着静安太妃被太监驾走时,竟是因着那相似的颜色,眼前只浮现过萧楠的影子,是以片刻的失神后,听胥贵姬叹着气,说出这番话时,心境又怎做得到舒坦呢?
仅是怔怔地问出一句:
“静安太妃会去哪?”
“宫里,最容不得的,就是乱说话,说错话,只要犯了,赔上的,就是自个的命。这里和另外一处让人怕的地方,其实是一样的。无论怎样,都不能说错话。”
虽然,苏贵姬没有明着提另外一处让人惧怕的地方是哪里,她却是知道,那指的必是冷宫。
一处是帝王在世时候的发落,一处则是帝王驾崩后的发落。
不管是何种形式的发落,说穿了,也都是系在那一人身上罢了。
她没有再说话,仅是默默地扶着胥贵姬进了庵堂,胥贵姬兴致不错,拉着她一起跪拜下来诵念经文:
“妹妹陪本宫一起念,这经文不仅对本宫腹中的帝嗣有益,对妹妹也是有所裨益的,妹妹如今圣恩正浓,加上虔心向佛,怀上帝嗣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怀上帝嗣?
这四个字对如今的她来说,偏是最不想要的。
只听得胥贵姬这么说,额际都开始隐隐作疼起来,她只俯了身子:
“娘娘,嫔妾许是闻不惯檀香,这会子却是觉得头有些晕,嫔妾能否往庵堂外走走,也算是浸润这佛门的清净了。”
“如此,也好。只一会午膳,本宫让人去唤你,就在附近走走,若觉得太冷,妹妹还是进来,本宫让师太带妹妹往没有熏香的厢房去歇息。对了,别过那二进门,那门里,便是太妃们住的地方了。”胥贵姬叮咛了这一句,并不执意让奕茗相陪。
奕茗躬了下身子,便有千湄扶着朝外走去。
殿外,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甬道旁的积雪开始消融,因着没有起风,倒也不算冷,但千湄还是执意把一个暖暖的手炉放到奕茗的手中:
“娘娘,奴婢才问庵里的姑子要的炭火,您毕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