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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已拿定主意不再瞒他,我这就抬起双眼直直地看着他道:“胤禛,皇贵妃去世前,曾经拖着病体找到我。她要我大人有大量,不再嫉恨她以前的所作所为。我看她可怜,所以也就当着她的面发了誓,坚决不会做伤害六十的事,不然天不容我……”
看卷毛儿满是惶恐着拿手来挡话头,我赶忙避了开去:“胤禛,我没有做亏心事,你让我说!”
等他放开手,我才重又窝进他怀里,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衣襟:“六十生了病,我为了让你宽心,于是便借探病的机会为他把了把脉。当时……我不知道六十曾有体质过热不能用参的记录,后又看了朝鲜医官所下的处方笺,所以这才向你提起了朝鲜生参。谁想前些日子他的体质越来越弱,忽又引发了前些年的过热现象,和太医院的人商量后,我们都不建议用生参直接入药,而是选择将它们蒸熟,就像以前为你诊病一样。”
卷毛儿皇帝见我停住了,这就忙抚抚我的头发轻声笑说:“沐莲,这些我都知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吗?”
我微微点头:“胤禛,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可是最重要还是朝鲜的熟参。”
看他满是讶异地望了过来,我随即忙又道:“胤禛,他们在朝鲜没有得到生参,带回来的……是二斤熟参。他们怕你生气,所以当时也不敢直接回奏。刚巧那时我到他们那里取参,顺势就把这事给揽下来了……”
“你给揽下来了?”卷毛儿皇帝的身子一僵,接着便抓住我的肩膀冷声问道,“沐莲,你为什么要揽下来?”
看着他霎时阴云密布的脸色,我犹豫了一下,随后还是低声答道:“胤禛,新鲜的生参本就不易得,又难以保存,方法不当就会失去药效。当时我只一心想着为六十滋补元气,倒没顾虑到这一层。他们得不到生参,只好带了常见的熟参回京。当时你为了六十,心情一直都不怎么好,我也怕你为此失望生气,在听说六十的身体状况后,想着他那时的体质只能用熟参,所以这才揽了下来。我知道自己不该管这件事,是犯了你的大忌,可这事都是因我而起的,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不想别人夹在中间为难……”
好容易费力说完这席话,卷毛儿皇帝的脸色却越来越差了:“沐莲,那我问你,如果六十的身体可以用生参,那你会怎么办?也就这么瞒下来吗?”
这是曾让我为难的问题,现在听他也直直地问了出来,我的心不由得又是一颤。低头沉吟了片刻,我才又抬起头,很是坦然地看着他答:“胤禛,我承认,我心里也曾犹豫过该怎么对你说。可是……我既然向皇贵妃发过誓,更有自己的良心,以前我就做不到冷眼旁观,现在遇到这样的事,我自然也不会置之不理!”
卷毛儿同志真是个变色龙,我这话一完,他就捏了我的脸颊笑道:“谁说你会置之不理了?沐莲,我从来没有怀疑你对六十会有什么不好。你若是这样的人,就不再是我的沐莲了,咱们更不可能携手走到今天。”
我听他这么说,鼻子里忽地一阵儿一酸:“胤禛,我总是好心办坏事,现在惹出这种麻烦来,又害你生气,更让别人为难,弄得人人在后面骂我……”
卷毛儿见我忽地掉出眼泪来,随即慌忙拿着帕子帮我擦了擦:“沐莲,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生气的,更不会怪你,过去的就过去吧。不过我还是想听听,到底是谁骂你了?”
我一听,立马就满心惊喜地问他:“真的么?你真的不会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呢?”说着,他就又像刚才那些拥我入怀,“六十的病是什么情况,咱们心里也都清楚。给他用参,不过是在帮着勉强续命而已。我这个做阿玛的,前几年为了那些人、那些事,也很少对他上过心。后来见他孤零零的一个人,整日家又病歪歪的,我这心里……怎么能不愧疚呢?现在他这样辛苦地熬日子,说来说去还都是我的错……”
听卷毛儿忽地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我的心口也蓦地随着一悸。正要开口安慰他几句,哪知一股又疼又晕的感觉就直直地袭上头来。我还来不及喊卷毛儿,我的双腿便也弱而无力地软了下去……
“沐莲,你怎么了?沐莲……”
一听到卷毛儿急声呼喊的声音,我立马就急急地睁开眼来。可怕的是,我的眼前只有一片黑黑的颜色,根本就看不见卷毛儿的脸。刚想出声叫他,哪知喉咙里也一阵儿疼痛,根本就出不了声……
“沐莲!”卷毛儿依然焦急地叫着,同时还用手不停地轻拍着我的脸颊。过了一会儿,我才又听他大声喊道,“来人啊,快给朕传御医……”
后面的一切,有谁来过,他们说了什么话,我心里都清楚的很。但是我的身子就就像那溺水的人一样,一点儿力气也使不出来。直到一股苦苦的药汁儿缓缓流进了口中,我这才凝聚全部的心神努力地把它往外吐去……
“皇上,娘娘她好像有知觉了!”
我刚听到茹双满带惊喜的喊叫声,接着就又咽下了一大口苦药……
“沐莲,沐莲!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这是卷毛儿的声音。自钱默萱过来为我诊脉后,我就再也没听他说过话。觉着他急惶惶坐在床前紧握住我的手,我心里这就又一阵儿欢喜,立马就像刚刚那样把力气集中在手上动了动……
“沐莲,你能听见我说话,是不是?”
听着他欢喜异常地问话,我好想再用力点点头,可现在这样浑身无力的样子,根本就无法动弹。
“快,把药碗给朕拿过来!”
一阵儿碗、匙磕碰的声响过后,我便又听见了卷毛儿温柔轻盈的说话声:“沐莲,我知道你怕苦。可这是治病的药,你一定要忍着喝下去,好不好,不然……就无法恢复了。”
他的话音刚落,我的嘴里就又流进来一股无法忍受的苦水。我是大夫,当然知道良药苦口,可等它一来,我还是想再往外吐。哪知刚一用力,卷毛儿这家伙就忙用手捏住了我的额骨托起下巴,然后又是一大口药汁儿……
以前我一闻到药味儿,就可以知道它是治什么病。但是刚刚入口的药水,我除了觉得苦以外,却什么也分辨不出来。又急又气之下,还被卷毛儿如此折腾,我心里早就有些恼了。强咽了几口药水后,我终于使出全部的力气动了动头,把那触往唇边的汤匙推到了一边儿去。
见我这样,卷毛儿似乎也失去了耐心,立时便微带着怒气呼了一声:“沐莲,你要听话。咱们宁儿现在还小,难道你就不想再要她了吗?”
自晕倒无法睁眼后,我就没有听到过宁馨的声响,想是卷毛儿怕吓着她,所以让人把她带到别处去了。现在他一提,我的心里就又是一阵儿疼。所以等那盛了苦药的汤匙又触过来时,我只好忍住那苦苦的味道一口口地喝了下去……
也许是我因这药紧皱起了眉头,卷毛儿吩咐茹双退下后,随即又轻轻俯身下来吻在了我的眉间,然后放柔了声音对我低语道:“沐莲,你明白我说些什么,对不对?乖,你不要怕,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醒过来的……”
不知是我刚才太过用力,还是因为那药劲儿慢慢地上来了,才一会儿,卷毛儿的柔声细语我就再也听不见了……
也不清楚又过去多久,我只觉得全身就像针扎了一样难受。最痛的地方,就是我的双手,指尖的锥心之疼简直让人无法忍受。我真想大声地痛呼出来,无奈试了又试,不但没有半点儿声音,反还觉得自己口中好像被塞了些什么东西似的。我试着用曲卷的舌头往外顶了顶,这才发觉里面的竟是块儿麻布。
卷毛儿怎么会这样对我呢?我的心蓦地一震,接着便又在黑暗中觉出自己的手脚好像也被人紧紧地绑了起来。
原来身子竟是有知觉的!一想到这里,我就又试着蜷了蜷身子。谁想刚一动,那绳子就越勒越紧,差点儿没把我疼死。
“沐莲,你是不是觉得痛?如果痛的话,你就叫出来吧!”
恍惚间,我似乎又听到了卷毛儿的声音。回了回神儿,我立马就又把全部的力气改换在那让人呼吸不顺的麻布上。我在心底一遍遍地叫起卷毛儿的名字,不知道努力了多少次,这块儿破布总算是有了松动的趋向。我心里一喜,随即又继续和这一大团麻布作战……
过了好久好久,嘴里的麻布终于被我吐了出去。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直到气息慢慢地平稳下来,指尖的疼痛却又蓦地传遍全身,就像大海的波浪般毫不留情地阵阵来袭……
一想起刚刚卷毛儿的那个声音,我立时便大声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