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笑转身便走。摇摇晃晃走开不及五步,肩膀被人抓住,却是素璃冷面跟了上来。她的手太用劲,睿洵皱起眉头。
“颓靡也该有个尺度。”她说,“别辜负了陛下一番苦心。”
“是别辜负了他,还是别辜负了你?”睿洵抓着她的手腕,用力把她的手甩到一边,也客气地说:“事到如今,你就让我短暂地歇口气吧。”
素璃强硬地绷紧的嘴角轻轻地颤抖一瞬,声音几乎是委屈:“事到如今,谁来让我歇口气呢?”
睿洵十分宽容地看着她,说:“想想你的两个祖姑、你的姑姑、素盈——你这辈子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停歇的。为什么不稍稍地放过我呢?”
素璃的双手默默地握成拳,一言不发地慢慢地走回房中。那扇门轻轻地合拢,睿洵松了口气,不去想也不介意里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庭院里厚厚的白雪散发着冰冷清新的气息,他大口地呼吸,素璃留下的温度便在眼前彻彻底底消散了。睿洵忽然觉得热在炉上的那一瓶好酒变得更有诱惑。今日也许是个一醉方休的好时机。于是他放纵地跳到积雪上,慢悠悠地踢着雪花,去找一个能陪他喝酒谈心的人。
素璃的手指紧扣着门上花格,一直听到外面再无他的声息,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五六名女官炯炯有神地注视着她。她们从来没有把希望寄托在睿洵身上,这时候也没有失望。素璃简直有点羡慕她们这一点。她直愣愣地盯着小斗篷,说:“皇后若是只想着赶走他,我倒是不觉得惊讶。竟然又来觊觎我的孩子……真是不可饶恕的女人。”
“娘娘不必为她的事烦心。”一个女官说:“郡王自有安排。”
素璃点点头,说:“你们散了吧。”她似乎太空虚,又像是太疲倦,随口喃喃道:“现在,我也想喝一杯酒呢。”她的妄想立刻受到一片异口同声的否决:“娘娘不可因酒废事。”
素璃一听她们进谏,本能似的飞快地说:“我自然知道。”言毕苦笑着接过女官双手奉上的热茶,喝一口便蹙紧眉头:“真有点羡慕睿洵那个不懂得负责任的家伙啊!大概他此刻能放纵地做个好梦吧。”
宣城的雪用来烹茶,有种难以言说的苦腥。素璃想,她这辈子一定无法欣赏这种苦涩。
女官三三两两告退后,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行走,不留神在拐角撞上一个怀抱酒瓶的女人。那女人走得太着急,撞得又突然,怀中几只酒瓶啪啦啦碎了一地。女官们恼她不懂行走的规矩,仔细一看是新来的外妇冯氏,脸色就更加冷淡几分。
即使她们失去了宫廷中的身份,但仍然在荒僻之地保持着女内官的傲慢,不与外妇争辩谁对谁错。她们什么也没有说,抖净衣襟上的残酒,一个个昂然离去。那沉默的威严无异于轻蔑地宣布:冯氏应该承担全部的责任。
冯氏早跪在地上慌手慌脚收拾残局,口中一个劲道歉,生怕遗漏碎片伤了别人。她埋头捡着捡着,眼泪快要憋不住。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冯氏忙抬头端详,认出那人是叫做迷雁的使女。
迷雁端着几瓶酒,悠然说:“你几次三番做与身份不称的杂活儿,当心过些日子被人当作杂使宫女差来遣去。”冯氏垂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迷雁转过屋角,不知向哪儿唤了一声,很快就有两个小宫女跑来收拾残局。冯氏讷讷地站在一旁看着,既觉得别扭,又插不上手。
迷雁向她招招手,说:“你同我送酒去。”冯氏无语地跟在她身后。迷雁边走边说:“在宫里遇到左拐的拐角要靠外走,右拐时贴墙走。宣城虽然不是宫里,习惯是没法变的。”冯氏连声应承,见她态度和气,忍不住说:“日后愚妇犯错,还望姑娘赐教。这里的贵人们太气派,从不动怒训斥,反而让人更加无所适从。”迷雁轻轻扫她一眼,笑笑说:“她们才不会训斥你——她们会让你觉得,出现在这儿,就是你最大的错误。”
两人一起走到睿洵的寝殿,安静地推门进去。睿洵与李怀英仍在痛饮,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又仿佛完全不再担忧自己的言行被人关注,依旧随心所欲地高谈阔论。两人说到畅快处,且歌且吟,惺惺相惜,分毫没有皇子平民的区别。“今日始知‘相见恨晚’四字真意!”睿洵慨叹:“那里的人,只剩下权力欲望,失去了所有的理想。先生是个有梦、信梦的人,但愿我能分得你一点梦想。来,再饮一杯!”
他们的话冯氏听了不大明白,目光不禁去丈夫脸上寻找些许迹象。迷雁却好像完全是个聋子,安稳地放置酒瓶,收拾空瓶,默默地转身告退。冯氏急忙跟上她的脚步,一同出来。
屋外犹能听到睿洵恣意的朗朗笑声。“那位怀英先生,是你的丈夫吧?”迷雁微微地笑着说:“他的言论有动人的真诚,真是难以拒绝的魅力啊。他怎么认识了真宁公主呢?”冯氏听她问起,便简单地讲了他们夫妻二人与真宁相识的经过,又约略提了一句真宁公主引荐他们来到宣城。迷雁听了心中大致描出事情来龙去脉,一时虽不能断定真宁的用心,但也猜到十之八九。她稍加思量,顿觉真宁年纪虽小,眼光却远超荣安公主,日后未尝不成气候。动了这个念头,她对待冯氏的态度又亲切两分,随口指点一两处宫中行走的诀窍。冯氏唯恐自己在此处举止不当给丈夫惹来麻烦,见她有心提携,当即感激不尽,视她为第一个知交。
又过了几日,冯氏与迷雁渐渐熟稔,大着胆子问起她的来历。迷雁此时也不再避讳她,说出自己是荣安公主送来侍奉睿洵的。荣安公主的家事,冯氏在坊间胡乱听过一二,到底有些好奇。“白家当真是毁了皇后娘娘的婚约,娶了荣安公主?”大户人家做事讲究颜面,但有丑事,百般遮掩,时间一久便众说纷纭真假难辨。这事在坊间流传很久,也有人说正是如此,也有人说是以讹传讹。
“没有的事。”迷雁淡淡地回答:“外人不知宫廷深浅,编造种种臆想附会贵人事迹。姐姐以后可不能当真来说。”
冯氏连忙诺诺连声:“我也说嘛,要是真有这事情,皇后娘娘的脾性未免太好了些。莫说是贵胄豪族的小姐,就是换个平常女子,又岂有遇上这样的事情,轻松放过负心汉的?”
迷雁笑了笑没有接话。这时候一个小鬟来报,说有人来访迷雁。迷雁自然记得今日是荣安府上来人的日子,匆匆地返回自己住处,果然看见荣安府中的使妇等着。她快速写下一封简信,问起公主近况。那使妇唉声叹气:“近来风头不对。庶人洵……”她脱口说出来,四下张望一圈才继续说:“庶人洵不是因为勾通外国被废吗?那事情最近追查开来,跟着他西征的人都受了牵连。白家老三几天前被人请去另一个贵公子家中赴宴,就没回来。驸马忙着为他疏通,可是事情不知怎么搞得,越来越乱,连驸马也牵扯到什么事情里面去了。虽然眼下还没有拿他怎样,可是每日府前有人把守,不准他外出,也不准会客。”
迷雁慌忙追问:“大嫂可知道是什么事?”使妇摇摇头:“府里不准打听。必定是件更要紧的事——公主平常口无遮拦,这一次也闭口不谈。她每天只是怒气冲冲,时不时嚷着有人陷害她夫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要杀了这个奸人、杀了那个小人给白信默报仇。”她叹口气:“迷雁,你我都见识过大变故,看这情形,不用多打听也知道,白家准要出大乱子。只是闹到什么地步,还不好说。还好我们是跟在公主身边的,不需过分担忧。”
“宫里也没有传出风声?白信则当真不闻不问?”
“如今宫里的消息哪有那么好打听!”使妇又抱怨:“令柔一死,凡事都不好办了。之惠与元瑶两个人,问她们十句话,也得不到一句老老实实的回答。白信则如今铁了心跟在皇后身边,与白家反而疏远——不知底细的人该疑心到底谁是他的家人。真没见过他这样的宦官!”
她一直自顾自说,迷雁听到后来并不用心,忽的问:“莫不是与素江那事有关?”使妇大惊失色:“你还提他做什么!素江为令柔失去理智,才敢做那大逆不道的事。事前我们无一知晓,哪有可供牵连之处?要说这事情与驸马扯上干系,就更没有道理。”
“大嫂,事情怎么会那样简单呢!”迷雁想得头疼欲裂也没有结果。使妇宽慰道:“我们是公主身边丫环使妇,不再是星后手下的人。在公主身边,只管听从公主的安排。你还操心宫里做什么呢?我不能久留,这就告辞了。你照管好这边的事,不要多想。”
话虽如此,迷雁毕竟不能无动于衷。这天晚上睿洵又要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