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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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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树叶啮在嘴里一上一下地跳着,含糊不清地答他:“不稀罕。若我要那个,凌师兄十家都肯送我。”
  他便低了头,许久才道:“我的确一直不晓得你要的是什么。也许你想要的,我一直都给不了。”
  我奇道:“我要了什么是你给不了的?便是你给不了,难道凌师兄也给不了吗?”
  他仿佛哂笑一声,却没有回答我,只自语般道:“我已不晓得以前做得对不对,也不晓得未来做得对不对,可我总得做点什么吧?”
  他说着,便垂着头自己走下山去了。
  这少年比我小两岁,但那时已经比我高半个头了,身材颀长秀逸。
  可在这沉沉落下的夜幕里,他的身影孤零零,灰蒙蒙,慢慢地似要融入那片深深的黑暗中。
  我迷惑地看着他离去的模样,忽然便笑了:“这小子怎么也满口胡话,一副悲春伤秋的模样?莫不是人大心大,想娶亲了?”
  原来他真的回了京,真的娶了亲,从此再也不能随随便便跑出京来找我,用叶子吹好听的曲子给我听,在我身边静静地看太阳落下山去。。。。。。
  我不明白噬心术带来的回忆里,为什么这段会这么久并且这么清晰。
  初初离开子牙山的那段埋单虽然也需征战沙场,面临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但当时仗着自己身手高明,并不太把生死博杀放在心上,又有父亲和司徒凌照拂,尚可称得上安然无忧。
  那段岁月,便也流水般疾速而清澈地飞过。
  随后,一片空白。
  令人顷刻间如落入冰川如附地狱的白。
  我原先记忆里的白色都是温润且安然的,如仰卧山间静静看着碧空间洁白的流云无声地飘过。淳于望爱素洁的颜色,相思随我入北都后,我也习惯了照她原来在南梁的模样把她打扮得跟雪球似的明洁可爱。
  我从不晓得白色亦会这样的恐怖,把心都生生地吞噬了般恐怖。
  或者,不只心,连我自己都已被这白色吞噬,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觅前身,烟雾九重城(二)

  极狭小的空间,尽是白,只有静止的白,前后左右充斥眼光的只有一片骇人的白。
  我想挣扎,我想嘶喊,我想惊叫,我做出一点什么冲出这样可怕的静止了般的白色空间。
  可我手足无法动弹,我的喉嗓给完全嘶堵,甚至我的耳边,听不到一点声息。
  完全没有声音,哪怕是微风刮过树稍,或者虫儿啾啾低鸣,哪怕是我自己的痛哭或呻吟。
  完全没有知觉,不疼、不痛、不痒、不酸,连触觉都已失去。。。。。。
  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或者,我根本没有身体,连人偶都算不上。
  我大睁着眼睛,希望能看到点不同的色彩,听到涤向耳边的些微声响,感觉风刮到肌肤丝丝凉意。
  可什么都没有。
  我像是一根树枝,一快石头,一幅壁画,冷冷清清地被遗忘在天涯尽头某个密闭的小小空间里。
  可我明明还在呼吸,我异常清醒地面对着这个狭小雪白的世界,直到嗓子努力地喘息着,冀望能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证明这世界并不该是这样死寂而可怕。
  曾经的快活的往事,梅林间的欢声笑语和执手相对的温柔情愫,从开始的格外清晰渐渐转作模糊不清。
  从焦躁不安,转作极度恐惧,再转作狂暴疯癫。。。。。。
  我嘶声尖叫,我痛哭流泣,我暴跳如雷。。。。。。
  我像一只亟待破蛹而出的蝶,我像一条被掩入沙堆的鱼,我像一尾装入瓶中的鸟,用尽我所有的力气,挣扎,挣扎。
  ——哪怕此时有人正迎头一剑刺向我心口,我也会痛快淋漓地含笑迎上,用椎心刺骨的疼痛来证实我的存在。
  可我什么都没能改变。
  没有声音。
  没有色彩。
  没有知觉。
  甚至。。。。。。没有我。
  周围的死白冷寂地看着我,像看一个笑话。
  然后,看着我费尽心机,用尺所有的力气,在无声的嘶嚎挣扎里泪流如雨,在窒息紧张里一步步走向狂躁崩溃。。。。。。
  原来我真的只是一根树枝,一快石头,或一幅壁画。
  我不会说,不会动,不会听,不会疼。
  可我偏偏会思想,会疑惑。。。。。。
  我到底是什么?
  我到底是什么?
  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是一根树枝,一快石头,还是一幅壁画?
  树枝该有縁意,石头该有纹理,壁画更当有美丽的线条。。。。。。
  我最后只是盯着眼前的死白,剩下的唯一意志,便宜是机械地一遍遍问自己,我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泥土四溅,人声哗然,眼前景象蓦地大异。
  一张俊秀的面庞探到跟前,向来森冷肃杀的黑眸又惊又乱又慌。
  他猛地扑向我,大声地喊的:“晚晚。。。。。。”
  我模糊地想,晚晚是什么?我又是什么。。。。。。
  “姑娘,姑娘,快醒醒!醒醒!”
  声音从无到有,由远及近,伴随着几处穴位地刺痛。
  可这世上根本没有我,我又怎么会疼痛呢?
  我迷惑不解,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瘦弱妇人惊慌失措地捻着穴位上的银针,大声地喊着我。
  身体僵卧着,仿佛没有知觉,但那肌肤上的疼痛终于从麻木中鲜明起来。
  从没哪一次觉得,扎于肌肤的疼痛竟会如此美妙。
  我几乎是快活地叹了口气,一侧身翻滚下榻,跌落在地上,几根银针在翻滚里深深扎入肌肤。
  那妇人在惊叫,直扑过来。
  我却坐起,满足地看向迥然不同的四壁和门窗竹榻,快活地笑了声,推开过来给我拔针的妇人,站起身来奔到门前,从门上小小的窗户向外观望。
  那妇人跌跌撞撞地赶过来,叫道:“姑娘,姑娘,你迷了心窍了!别乱动!”
  我看着她惨白着脸咬紧牙拔着银针,阵阵的刺痛反让我更轻松了些,笑眯眯地看着一溜的鲜血随着银针拔出往外冒着,竟觉得那鲜血的殷红也如此可爱。
  她一气拔出那深扎的五六根银针,才抬起那张满是汗水的面庞,小心地说道:“姑娘,我扶你先去那边坐了吃药。”
  “坐?吃药?”我居然会说话,还能笑嘻嘻地问她:“我吃药?我是什么?我为什么可以吃药?”
  她看着我的眼神见了鬼般怪异而惊恐。
  也许树枝或石头的笑容的确很可怕。
  我由着她把我拉到榻上坐了,喝了一碗已经半凉的药汁。
  那样苦,苦得让我留恋。
  我满足地一气喝完,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突然间变换了的空间。
  妇人说道:“姑娘,你别乱动,我帮你扎一针。”
  我漫不经心地应着,看着她拿着细长的银针奔袭向我,居然觉得痛快。
  原来能感觉得出疼痛,能感觉得出苦涩,竟能让人如此心舒意畅。
  一针入穴,剧痛钻心,同时似有一只手重重地敲打过来,一阵晕眩之后,心头忽明忽暗,隐约便似抓住了什么。
  我再问:“我是什么?”
  妇人答道:“姑娘,你是秦晚,受冤入狱的昭武将军秦晚。”
  秦晚。。。。。。
  这姓名耳熟
  我苦思着继续问道:“你呢?你又是谁?” 

  觅前身,烟雾九重城(三)

  “奴婢是医婆桂姑,奴婢。。。。。。奴婢太托大,不该在这里冒险给姑娘医病。姑娘快醒醒,若有什么好歹,奴婢拿什么脸去见太子?秦家又该怎么办?”
  秦家。。。。。。
  恍如醍醐灌顶,我蓦地清明,只觉嗓子口一甜,“哇”地一声,已吐出大口鲜血。
  “姑娘!”
  桂姑慌忙拔出银针扶住我。
  那口鲜血仿佛抽去了我所有的精气神,我无力地跌回榻上,浑身竟颤抖如筛糠。
  桂姑在旁一声声地唤我:“姑娘,姑娘,你觉得怎样?”
  我定了定神,暗哑答道:“桂姑,我没事。”
  桂姑松了口气,竟腿一软坐倒在地,合什说道:“谢天谢地!”
  我有满肚子的疑惑要问,却像在方才这场似梦非梦的噬心术治疗中耗得心枯力竭,连说话都是无力,阖了眼睛默默养神。
  四周便黑暗而静谧。
  外面有巡逻的狱卒快步从廊间穿梭而过的脚步,又有这里那里惨痛的呻吟和喊冤,一声两声地钻入耳膜。
  桂姑好一会儿才近前来,却似晓得我疲倦,也不和我说话,慢慢地帮我按压着头部的几处穴位。
  我记得清楚,每次我病发时她也会按压这些穴位,为的是宁定心神,尽快让我安睡。
  昏昏沉沉间,我忽然想起,身陷那等死白的幻境时,我竟不晓得闭眼求得安宁,竟不懂得用睡眼来调整情绪。
  不过,那毕竟是幻境,自然是我掌握不了的。。。。。。
  睡了许久,桂姑将我扶起喝药。
  我冷得一阵阵哆嗦,蜷紧了身体在模糊中勉强答道:“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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