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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韩锦慢吞吞地把糖葫芦从嘴里吐了出来,举着棒子磨磨蹭蹭递到丹阙面前,一副被人割肉的痛楚表情:“哥哥要吃的话,锦锦让给你吃一个好了。”
丹阙默默地盯着他手里亮晶晶的、沾满口水的糖葫芦看了一会儿,突然甩起一掌抽在韩锦的脑袋上:“蠢货!给我进客栈!”
韩锦捂着被打疼的脑袋眼泪汪汪地看着丹阙,等发现他其实不要自己的糖葫芦的时候,立刻破涕为笑,喜滋滋地跟着丹阙上楼去了。
赶了一天的路,韩锦早就困了,丹阙还在收拾东西,他就已躺在床上昏昏欲睡了。然而他虽然困,却撑着不肯睡,向丹阙伸出手,软绵绵地撒娇道:“哥哥,你给锦锦讲故事好不好?”
丹阙恶声恶气地说:“赶紧睡觉!”
韩锦撅了撅嘴,继续缠道:“哥哥~~”
丹阙打定主意不肯理韩锦,却没想到韩锦缠人的厉害,虽然困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却用手扒拉着自己的眼皮说什么也不肯睡,一声一声“哥哥”“锦锦”吵得丹阙额上青筋直跳,终于走上前去,黑着脸道:“你要听什么故事?”
韩锦欢天喜地地抓住丹阙的手:“锦锦要听……要听……哥哥的故事……”
丹阙心中一惊,多疑的本性使他第一反应是韩锦在故意套他的话。他心里其实从来也未真正相信过韩锦,认为韩锦留在他身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他尚且猜不透韩锦代表了谁的势力,且他身负重伤不得不依靠韩锦,才一直忍而不发。而对韩锦非打即骂的态度也正因为此。若是韩锦没有居心,又怎么能如此隐忍地承受他的打骂呢?
丹阙正思索着该如何给他说这个故事,却发觉抓住自己手的力气渐渐松了。一低头,韩锦已经睡着了,脸上挂着傻笑,一派单纯的模样。
丹阙微微皱眉,趁着这机会认真打量起韩锦来。韩锦嘴里还含着最后一个糖山楂,腮帮子微微鼓起,没合拢的嘴缓缓向外淌着口水,连睡颜都是一脸傻相。
丹阙其实不相信韩锦真的是个傻子,甚至怀疑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韩锦,总之,韩锦所说的话他一句也没有信过。但是他却想不明白这人要用“韩锦”这个身份接近他的目的。既然是装傻子,难不成不是装一个普通人更容易使得他的卸下戒心吗?江湖上有名的五轮派的传人,仅仅是这个身份,不管是不是傻子都足够让人戒心十足了。
这时候,韩锦翻了个身,嘴里的糖山楂滚动着,含糊不清地嘟囔道:“聪明不傻,聪明很聪明……”
丹阙愣愣地看着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自然想不到,高聪明之所以用韩锦的身份出现,是因为他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而无意隐藏自己的内力和武功路数。说谎的诀窍,不在于将谎话说的如何像真的,而是半真半假。当对方验证了真实的部分,就会更易于连带假的那一部分也一并相信了。而真实的部分越匪夷所思,对方全盘接受也就越容易。一旦丹阙能够肯定他就是真正的韩锦,其他可疑的部分他也会不那么怀疑了。
丹阙拿过床头的蜡烛,照亮韩锦的脸。韩锦今年只有十七岁,他虽然个子不小,却因为他的心智原因,使得他的相貌看起来较真实年岁更年轻一些。虽如此,英俊的架子却已初成(不然的话高晟风在发现他是傻子的时候就把他丢了),五官端正,眉目疏朗。丹阙看了他一会儿,心中腾起一股惋惜之感,却也说不上是为了什么。
他将烛台放了回去,突然从脚踝上抽出一把匕首,匕首出鞘,迅速向韩锦的脖颈处扎去。
“砰!”匕首深深□了韩锦脖子旁的床板里,而距离匕首不到一寸的韩锦还睡的直流口水。
丹阙将匕首拔了出来,又看了韩锦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破绽,将匕首收了起来,悄悄推开房门溜了出去。
、第十章
9。
丹阙出了客栈,熟门熟路地穿过无人的大街小巷,来到一间房屋前。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掏出一块燧石,在墙角下画了一个记号。
白云城已接近中土西部,离开了天宁教和其他武林正派的控制,进入赤霞教控制的范围。如今丹阙被青黎重伤,晚上使出轻功跑这一程已十分吃力,伤口似乎又裂了,一阵一阵作痛。因此他想要一个人安全地回到入岭山只怕很难办到,必须借助别人的力量。
然而这赤霞教内部亦有争斗,譬如说他此番差点送命在青黎手里。在赤霞教中的四大魔尊里,他和无眉因利益站在同一阵线,而青黎和三栾则关系更近。虽然之前他们之间已是暗潮涌动,但却也互相牵制,一直以来相安无事。因此他这次和青黎出来,才会一时掉以轻心,被青黎重伤。
这一路过来他一直暗中打听着赤霞教内的消息,有传闻说赤霞教的教主龙山病重,甚至有人说他已经死了。因此赤霞教内的争斗才会激化,四大魔尊为了争权夺势斗的不可开交。
这白云城从前是无眉的手下控制的地方,因此丹阙留下记号,希望能得到无眉的帮助,也希望能从无眉那里得到更多的消息。
留下记号以后,丹阙就离开了。可是他走出不远,又折返回去,将墙角上刚才自己留下的记号抹去。只是燧石画下的符号很难消除,他就只有用燧石将属于自己的暗号涂抹掉,再用泥巴盖上——他疑心甚重,就连无眉也不能相信,况且他不清楚如今教中的形势,如果白云城中有青黎和三栾的手下,他暴露了自己只怕是惹祸上身。
抹掉记号以后,他又站了一会儿,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心事沉沉地回客栈去了。
翌日早晨,丹阙还在睡梦中,被身边人一脚踹下床去,伤口撞在地上,疼得瞬间就从熟睡中惊醒,冷汗刷一下流了下来。他捂着伤口从地上爬起来,浑身散发着杀气,咬牙切齿地瞪着韩锦:“姓、韩、的!”
韩锦捂着腮帮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哥哥,锦锦牙好痛。”昨天他一口气吃了二十几根冰糖葫芦,还含着冰糖葫芦睡了一晚,要是不痛倒也奇怪了。
丹阙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如果不是伤口疼得厉害,他还想再踹韩锦一脚:“蠢货!!”
韩锦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被他这一巴掌抽的立刻滚了下来,他捂着肿胀的腮帮子呜呜哭了起来。
丹阙捂着伤口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等到疼痛缓解了一些,他便站起来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客栈。韩锦缩在床里呜呜嘤嘤不停抽泣,丹阙一开始视若无睹,可时间长了,就好像有一只蚊子在耳边不停的叫似的,吵的人心烦意乱。他对着韩锦怒喝道:“哭什么哭!”
他一凶,韩锦一哽,从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坏哥哥,锦锦最讨厌哥哥了!”
丹阙摁了摁额头直跳的青筋,怕他把别人给吵来,只好放低了声音道:“你牙痛又怎样?我们要走了!”
韩锦脸上挂着两行泪珠,抬起微肿的眼睛看着他。他的眼神纯真而又迷茫还带点委屈,丹阙见过许多人,大多是城府深、心思沉的人;他也见过各种人的各种表情,大多是惊恐和仇恨。他看过充满算计的眼神,看过奸猾的笑容,而韩锦如今的表情他从前只在五六岁的孩子身上见过。他的心突然一动,开始迷惑:难道韩锦真的是个傻子?若他是装的,且不说他装的太像,一个心机如此之深的人,又是如何掩去眼神中的世故和沧桑?
因为这样的心思,丹阙的态度不自觉的柔和了不少:“你想如何?”
韩锦可怜巴巴地说:“哥哥帮锦锦吹吹,锦锦的牙齿痛痛。”说完张大了嘴。
丹阙暗道就暂且将他当成一个真正的傻子,那又何必与一个傻子计较?于是耐下心凑上去,朝着韩锦嘴里吹了两口气。谁知道韩锦突然闭上嘴,脑袋往前一磕,两人的嘴唇就触到了一起。
丹阙一愣,立刻向后跳开。韩锦倒不是故意亲吻他,对刚才的那个吻也无甚自知,眼睛里眼泪又开始打转:“吹气气更痛了。”
丹阙皱着眉道:“走吧,我带你去买药。”
丹阙带着韩锦离开客栈,果然去给他买了治牙痛的药,路过一家武器店的时候,他又买了一条鞭子。他说要出城继续往西走,在出城的路上,韩锦看到了一个卖拨浪鼓的小摊子,吵着闹着要买拨浪鼓。丹阙懒得同他纠缠,便给他买了一个。
到了城门口,丹阙对韩锦道:“我想起一件东西没带,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我,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出城。”
韩锦好奇地看着他:“是什么没带?锦锦陪哥哥一起去拿!”
丹阙难得好脾气的柔声哄道:“锦……锦,你听话,在这里等我,我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