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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几何已死,田秀英就是你的名字,”信王说着欠了欠身,离开了床榻。“本王已交代过这儿,凡事都给你最好的。你好好养病,缺什么就吩咐下去。若是不想在大选露面,就不露了。记住,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本王皆不会拿寻常礼法拘束于你。放心便是。”
几何喉咙憋屈,半晌挤不出话来。
“这位置甚好,方便本王常来探视你。”信王走前环视四周,幽幽一笑,“秀英你要知道,直到入了信王府,你才算是真正安全了。所以在这之前,要万事小心,别让九千岁之类的人知道了,多生枝节。本王会留下侍从,暗中护卫你的安全。”
几何用无比怨恨的眼神,目送信王离开……
信王爷半夜移驾探视生病的秀女田秀英。天还未亮透,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诚王府大院。
几何被乱哄哄的声音给吵醒了。她心虚地扒窗缝一瞧,自己的住处外竟云集了一大批秀女!
她们都在叽叽喳喳地远望等待着——这个从未露面于人前的秀女田秀英,到底生了个什么模样。几何叫苦不迭。这日后再想韬光养晦可谓是难上加难了。若让这么多人都认识她了,她还如何跑的出去?
果然,管事婆子们踏着晨曦就接踵登门了,也不怕传染时疫了。一个个笑靥如花不说,还给几何抬来了整箱的金丝炭,单独配了服侍的丫鬟。说是信王爷专程吩咐过了,要好生侍奉秀英小姐。秀英小姐受如此宠爱,问鼎本次大选,摘取王妃头衔可谓是十拿九稳了,这日后垂爱照拂……
几何听的是头如斗大,赶紧“体力不支”,晕倒……
终于盼到了晌午,吴襄照例来送花。几何支开丫鬟,也不顾卧床装病的孱弱形象,蹦下床来,一把掐住他的手臂,“信王昨天来了!”她恨恨低语,“如今看礼部是不可能驱逐我了,赶紧换计策!”
“难道……”吴襄一惊,旋即拧紧了眉头,“夫人勿急,我们同时准备了几套法子,明日明德绣庄有人进府为秀女量体裁衣,属下马上出去安排,夫人届时……”
几何附耳过去,咬唇颔首。
秀女田秀英,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病秧子,变成了风头浪尖的箭靶子。
明德绣庄的绣娘换了一个又一个,样式改了一回又一回,这位姑奶奶就是不点头。不就几件寻常穿的衣服吗,又不在大选时用,借着信王的宠爱,就愣是摆谱没完了。这还没当成信王妃呢,就骄纵跋扈了!又听说,那田秀英可能是因为威风抖的太过了,刚刚好点的身体受凉又垮掉了,郎中已经勒令她不得下床了,真是活该……众秀女腹诽不已。
这一日黄昏,几何借口要闻兰花香气提神,又使人唤了吴襄来。吴襄带来了十大盆温室新上的兰花,不厌其烦地逐一解释着品色性情。几何借故支走了丫鬟,看吴襄从盆底机关取出绣娘衣饰。“三日后戌正,夫人穿戴好……”
“跟你们家小姐通报一下,我来瞧瞧她。”一个女声突然从门外冒了出来。
几何一惊,赶紧将衣饰掖入被中,半坐回榻。吴襄埋头兰花丛中,剪枝修条不语。
访客竟是同院的周氏。几何心下诧异,但也不得不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略行虚礼。
“妹妹与田姊姊同住一院,又同是辛亥年生人,”周氏脱下狐裘,巧笑倩兮地放下一提礼品,“早就该来瞧瞧了。可是院子里婆子们管教的严,说姊姊病体娇弱,不让我等私下探视。这不,今日才得过来。”
“周妹妹客气了,咳,”几何掩面,暗想不知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婆子们做的不无妥帖,院子里都是贵人,我这病气若是传了出去,终归不祥。妹妹的心意我领了,但缠绵病榻之所,非久留之地,还请妹妹速回吧。”
“王爷都不怕过了病气,巴巴地来瞧姊姊,”周氏笑着,竟熟络地坐到了榻边,提着锦被一角搭在了几何的肩上,“妹妹又比的过王爷贵重么。”
几何微咳,有些哭笑不得。
“小姐,王婆婆送药来了。”丫鬟照例将王婆引入。几何颔首,示意先放在桌上。
那周氏见状非但不告辞,反起身迎了上去,竟接过了药碗。
“周妹妹?”几何惊异万分。
周氏挥手散了丫鬟婆子,又用眼风瞥了瞥闷头整花的吴襄。吴襄再装笨也识得其用意,只得跟着躬身告退了。
那周氏掩了房门,双手捧着药碗,姗姗而来。几何嫌她阻了大事,一时也未遮掩脸上的不豫之色,只盼这妮子能识相些,赶紧离开。
“姊姊,妹妹不才,略谙药性,”周氏走到榻前,径直跪了下去。
几何没料到她能来这一出,惊愕万分,赶紧伸手去扶。那周氏双手奉碗,无论如何也不起身,口中念叨着姊姊有病,妹妹侍疾是情理之中,日后这伺候喝药的差使,就是她分内之事了……
几何心头郁闷,这周氏八成以为“田秀英”深受信王宠爱,此次必能当上信王妃,刻意巴结来了。可惜这小妮子如意算盘打空了,她被子里就藏着逃跑用的衣饰,哪还有心思来享受侍妾之礼?
她解释不能,又不能真喝下那药,只能边咳着,边拉扯之。
周氏长跪不起,神情黯淡,竟谈及自身家世。她选自大兴,却是苏州人,家境清贫。母亲是继室,所以周氏年幼时就操持家务。迁居北京后,父亲周奎在前门大街摆摊,以看相算命谋生。却不想年前得罪了一家贵人,被勒索了一大笔钱财,全家交不出银子,那贵人家竟……所以,这次大选是她的救命稻草,她想入信王府,哪怕做一个婢女也好。
几何讪讪,接了她的药碗,心想若是直说爱莫能助,还不知这妮子能跪多久。“好吧,我若见了信王,会进言的。妹妹请回吧。”
周氏喜不自禁,磕了头,将锦被整理好,垂手退下。
几何苦熬了三日,终盼到戌时正,换上绣娘服饰,缩在被窝里忐忑等待着。她这一走,这里一定鸡飞狗跳了吧?信王早晚会知道的,他会很生气吧?知道也晚了,只能吃个哑巴亏了。想燕雀门也真是了得,能半夜带一个人来王府掉包……
多等了几刻,院门终于开了。
来了数人,脚步很轻。
几何既兴奋又激动,跳下床来,轻轻将房门栓打开。
“来了?”她满脸的喜悦在推门的瞬间凝固了!来人不是吴襄!而是……
她此刻最不愿看到的——信王,朱由检!
“秀英还未睡,是在等本王么?”信王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双眸子泛着令她不敢直视的寒光。
几何手脚冰凉,退回,让路。
信王只一人入内,也不言笑,径直找了厅堂圈椅坐下。“说,为何这身装扮?”
几何从未见他这般模样。眼若寒冰,面如刀霜,一双凤目凌厉生威,配着一身耀眼的绿地缠枝莲菊纹织金缎,好一副天家仪派,不怒自威。她干巴巴地张嘴,可一句托词也编造不出。
“想跑吗?”信王冷笑一声,“原因。”
“……是,我要跑。”几何见无法抵赖,银牙一咬,索性认了,“王爷身份贵重,几何自知高攀不得。”
“是吗?”信王讽刺地笑出声来,“本王要听的,是真正的理由。你已顶了秀女的名号回来了,现在,才突然想起高攀不得吗?”
“来人,将人带上来。”他索性不跟她浪费时间了,“黄昏乔装,你在等他吧?”
侍卫推门而入,扔下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几何定睛一看,心肝俱颤。竟是吴襄!
“本王不屑于听他讲话。”信王挥手示意侍卫退下,“本王只是想,听你亲口说说原因。本王生平最恨的,就是被女人骗,和被手下背叛。”
几何见事情彻底败露,反而一时镇静了。她必须找一个妥帖的理由,而不能把戴龙城拖进来!否则,戴龙城失了信任,辽东劳军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好吧。说就说。”她腰杆一挺,大声说道,“几何只愿寻有情人偕老,而不愿屈身为妾!”
信王闻言有一瞬惊愕。“你想做信王妃?”
“怎么,我做不得吗?”几何下颚一抬,反唇相讥。
信王眯眼,半晌无语,盯着她的目光充满了打量与考究。“你怎知,此次本王不会选你为妃?”
“呵……”几何嘴角僵硬,脑筋急转,“若是正妃,怎会不让我在大选中露面?”
“你想露面?”信王拧眉,嘲弄地斜了嘴角。“有话想与九千岁讲么?”
、金蝉脱壳
几何自然不会被人反将了军。
“露面是死;但不露面就不会成为信王妃。”她板着脸;强词夺理开来;“我想不想是我的事。您想不想;就是您的心思。”
信王被噎的发愣;一时却也反驳不得。他沉思片刻;突然出声;“既然……你在乎名分,本王向你保证;哪怕今时今日不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