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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祝春风呢?你又打算拿他如何?”
谭青华顿了顿,瞬间闪过一丝愧意,可很快地,属于人性的自私面仍是掩盖了一切。“我给他钱,他要多少银子,随他开口,我尽全力补偿他——”
她只是静静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不点头,也不摇头,就只是默不作声地瞅视他,瞅着——他弱了声,再也说不下去。
不必她说,他自己知道,这番话在情、在理,都说不过去。
不必她说,他自己,懂得羞愧。
他不是那种恬不知耻的人,否则当初,她也不会爱上他。
她已为人妻,读多年圣贤书,不是教他夺人妻女,枉顾道德良知,她知他是一时冲昏头,待冷静下来,他会找回那个有所为、有所不为、襟怀磊落的谦谦君子。
她,什么都不必说。
丈夫出门前,说了中午会回家吃饭。
陆想云备好午膳,没见到丈夫回来。
等得饭菜凉了,她端回灶上温着,心里正觉奇怪,问了附近邻里,都说没见着父女俩。
待到日阳西下,她开始担心了。
阿风从来不会一句话也没交代便出门那么久,成亲至今,他要去哪儿都会先告诉她,说好哪时回来,时间从没延误过,一板一眼,守时又守诺。
今儿个,确实不太寻常。
她去了娘家问问,陆庆祥说上午来过,在果园里干了一会儿活,然后拿了几块糕,开心地和寻儿分着吃,近午时便走了,说要回家吃想云煮的饭。
可是……他没回来呀。
陆想云又找了几处他常去的地方,沿路问下去,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旺婶说,他和寻儿正摘完小花,要回家送她去了。
线索到此中断。
小花呢?
不,小花不是重点,重点是,说要送她小花、回家吃她煮的饭的丈夫和女儿,哪儿去了?
他们没有离开村子,在村口土地庙清扫、给过路人奉茶的庙公说,不曾见阿风出去。
日阳西沉,祝春风与寻儿,像是从村子里凭空消失了。
流云村今年像是流年不利,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来,穆家小婴儿的事才刚了没多久,村子里又不见了人,而且这回,还是好好一个大人加小孩。
免不得又惊动了全村子去找。
邻居们安慰她,阿风那么大一个人了,不会真出什么事,可她心里知道,一定有什么事,阿风从来不会这样,都出动全村人在找了,夜半灯火通明地喊人,他人若是还好好地在村子里,怎会不应上一声?
她连阿风以往心情不好会待的旧屋都找过了,他没在那儿。
闹腾了大半夜,她从慌乱到后来一颗心空荡荡的,靠坐在家门前无助落泪,深恐她的丈夫、孩子出了什么意外……
而后,庙公急匆匆跑来告诉她,阿风找到了。
他听说阿风失踪,就掷茭请示了土地爷爷,循着签诗指示的方向,就在通往她家的那座桥底下找到他了。
她一听,片刻也没多等,火速奔了去。
赶到时,几名村人正在劝他。
“阿风啊,你这是怎么了,一声不响抱着寻儿躲在这儿,都不知道你家想云多担心,都哭成什么样了。”
她才……不会担心,她都要跟人走了。
“是啊,阿风,有什么事,先回家再说吧!”
不行!他一回家,寻儿就会被抢走了。
劝不动大的,于是村民改劝小的。“寻儿,你告诉爹,你饿了冷了,要回家去。”
被包在衣袍里头的寻儿才不冷呢,爹有给她吃糕,也不饿。
她摇摇头,一双小手臂紧抱着爹爹,小脸埋在胸口,挨靠着,她要跟着爹,爹不走,她也不要走。
于是,父女俩固执地窝在桥底下,局面僵持着。
见陆想云由远处快步奔来,大婶连忙拉了她追问:“我说想云啊,你们是不是吵嘴了?夫妻俩有话要好好说啊,这么斗气实在是……”
她没听进大婶的叨念,一个跨步上前,喊他。“阿风?”
他抬头瞄了她一眼,又别开,不吭声。
这阿风,平时不是最听想云的话吗?
“阿风,你先出来,有什么事,你得说了我才知道。”
他还是动也不动,惹得她也动气了。“祝春风,我数到三,你立刻给我出来,否则我真走了!”
平日再怎么孩子气,她都可以包容,可闹失踪这招,着实踩到她的底线了,他不知她被他给吓得半死吗?还带着孩子一道胡闹,害她以为、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
他再不懂事,也该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这回她真给惹毛了。
他被这么一凶,也有满腹委屈。“你走、你走好了!反正——反正你早就不要我了!”
她一愣。
这——什么跟什么?她几时不要他了?
月光下,清楚瞧见他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委屈兮兮地别开脸。寻儿一见爹爹伤心难过,也跟着哇哇大哭。“哇——爹、爹——”
“想云哪,你这是……有话好好说,何必凶大的骂小的,瞧他们都给你惹哭了。”
“……”怎么千错万错全成了她的错?
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啊!
她叹口气,软下声调。“那,我不走,你出来,我们回家谈。”
“你骗我!”他一出来,她就会走了,带着寻儿跟那人走了!
“相识至今,我几时骗过你?你现在出来,我们还能好好谈,你不出来,我现在就走,你选哪一个?”
他被她开出的条件困住了。
横竖都要走,出来,还有得谈;不出来,就什么都没了……是不是这样?
他考虑了好久,才慢吞吞地移动身子,从桥底下钻出来。
村民帮忙接抱过寻儿,她伸手帮着将他从沟底拉上来。
事情完善处理妥当了,村人这才一一散去,各自回家补眠。
“瞧你!弄得一身脏兮兮。”陆想云犹有余怒,回家烧热水让父女俩洗沐。
“饿不饿?灶上有饭菜。”气归气,心里还是关怀的。
小的那只摇头。“爹有给我吃糕。”
大的那个也摇头,一瞬也不瞬地盯紧她,好似她随时会抱着寻儿跑掉,丢下他一人。
由娘家带回来的糕都给寻儿了,他自己从中午至今什么都没吃,哪可能不饿?
她也不跟他多说,直接命令他。
“把桌上饭菜吃完,我们再来谈。”然后,她将女儿由木桶里捞起,用布巾包妥了回房。
替女儿一件件穿上衣物时,她轻声问女儿。“爹都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他说——有人要来抢我,我们要躲起来,不可以被找到,不然我就要跟爹分开了,是真的吗?娘,我要跟爹一起,我们不分开、不分开……”说起此事,寻儿眼眶还悬着豆大的泪珠。
所以,她就跟着爹一道躲起来了?
这祝春风!都胡乱跟女儿说了什么啊!把女儿也搞得惶恐不安的。
话说到这分上,要说她还不清楚发生了何事,那就是在装蒜了。
他八成是回家吃午饭时,听到她和谭青华说的话了。
她凝思着,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跟他把话给谈开——
结果,还没能跟他说清楚,祝春风就病倒了。
冻了一夜,不生病才怪!
寻儿倒还好,他脱下自己的袍子,把女儿包得牢牢的,抱在怀里,没给冷着,现下还能红润精神的在床上爬。
“寻儿下来,爹病了,别闹他。”陆想云端着熬好的药进房。才片刻没盯着,女儿又爬上床去了,非得每隔一会儿便要探探她爹,确认安好。
她知道寻儿担心爹,可这样在他身上钻来爬去的,病人哪能好好休息?
“那爹什么时候会好?”趴在父亲身上的寻儿,枕在肩窝处瞧了一会儿,不嫌烦的一再问着同样一句话。
“你少闹他,让爹好好睡,很快就会好。”
“喔。”寻儿正要“忍痛”离开父亲身上,祝春风忽而伸手,将女儿抱住。
“我要寻儿陪。”
这神情!活似她是拆散鸳鸯的大恶人似的。
她没好气道:“你想把病过给寻儿吗?”
一说到女儿的健康,祝春风果然乖乖松手了。
赶寻儿自个儿去前院玩,再喂他喝完药,夫妻俩相对无言了片刻。
“阿风,你都听见了,对不对?”
他偏开头,不说话。
打回来至今,他对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摆明了在跟她呕气。
“阿风,你误会了,我没要跟他走,寻儿也不会。”
他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又咽回,持续沉默。
“好,你不信我,抱着寻儿躲起来,那我呢?我跟着他走就无所谓了吗?你只要寻儿,不要我?我对你而言,就这么不重要?”
“才不是!”他忍了许久,似是再也忍无可忍,不甘被她冤屈,一股脑儿全爆发出来。“是你不要我!你说,心不同路,同床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