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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不是第一次见他杀人。
“但不一样。内心的仇恨,已经在你的内心形成了一个可怕的心魔。这个心魔已经让你从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变成了一个满手沾着鲜血的刽子手。我看着你这样,我好心痛……”
“这不是心魔,这是我这么多年来活着的力量支撑。你知道我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么?在撷香阁的半年里,我是怎么挨过来的吗?你方才也听到那个畜生的话了,他从来就没有悔过当初所犯下的罪恶,都死到临头了,一点悔改之意都没有。难道这样的人不该杀吗?夏之洛给我那份名单,用意何在?不就是让我记住这些人名,他日可报仇雪恨。如今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若不能手刃这些畜生,不能报仇雪恨,我才该是天诛地灭!”司行风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大声地说道。
“你错了。洛姑娘当初给你那份名单,不是要你报仇,不是要你去杀人!她真正的用意是要你活下去。”品妤的声音沙哑。她绝不信洛姑娘给他那份名单是要他去杀人。在那个时候,一个前途无量的男人在受尽那样的屈辱之后,就算获得重生,也未必拥有活下去的勇气。那份名单,能燃起他内心的怒火,也许也能燃起他的生存意志,真正的目的是让他活下去,是希望有一天他终能抛开一切,获得真正的重生。
司行风脸部的表情变了又变,他厉声反驳她的想法:“你懂什么?就凭一份名单可以活下去,简直是可笑!不杀了这些畜生,我忍辱偷生,苦心等待的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为了钱与权,我失去了多少东西?你以为我在白虎国今时今日的地位是怎么得来的?除了摒弃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尊严,还有是拿命换回来的。你根本就没办法理解我内的煎熬与痛苦。”
品妤唇边泛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摇了摇头,说:“也许我没有经历那些,没法感受你那份屈辱,但是我也煎熬过,我也等待过。爹娘死了之后,我过得也是暗无天日的日子,饥一顿饱一顿,还少不了皮肉之苦。深宫十年,步步惊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送命。那日在玉华殿,我和含烟侍奉完毕,便被抓去万春宫,我病了三日,含烟病了足足月余,直到我出宫她还躺在病床上。有多少人能活着从那个宫里走出来?我这样算不算忍辱偷生?”
司行风两眼瞪着她,沉默。
她继续又说:“我知道,许文虎死不足惜,就算你把他千刀万剐了也难以消你的心头之恨。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许碧柔是无辜的。你对许碧柔做的那些事,与曾经那样对你的那些人又有什么区别?那一晚,我以为你是对着我内疚,后来我才明白,其实你是对她愧疚。为了达到目的,你不惜利用她对你的迷恋去深深伤害她……你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她没有错,错在她投错了胎,错在她的爹是许文虎,你明明对她深怀内疚,可为何到了最后却连她也不放过?”
司行风冷嗤一声:“内疚?我何来内疚?该内疚的是他们父女二人。还有,许碧柔会被卖到万花楼,不是我做的,其他债主拿她去抵债与我何干?!”就算他曾经想过不牵连无辜,他的确也做了,他决定不再与许碧柔有感情上的纠缠,便是放过许碧柔一马,只是这个女人纠缠不清,偏偏要来喜欢他,是他的错吗?与他何干。
“是,你会说她被卖去万花楼不是你做的,但若不是你,她不会被拿去抵债。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你曾经历过,你怎么能眼睁着看着一个无辜的爱着你的女子落入同样的火坑中呢?你这样的行为与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有什么区别呢?我不想用卑鄙无耻下流阴险这些字眼来形容你……”
品妤的话像是揭开了司行风胸前溃烂不堪的伤口,成功地激怒了他,逼他正视。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用力地捏着,恨恨凝视着她,道:“父债子偿,这是天经地义。你告诉我,我不这么做,我该怎么做?还是像你一样学做一个的圣人,放过他们,放过所有人,放弃报仇吗?!要这样做吗?你做得到,我做不到!他们毁了我的人生,就要知道为此应该付出的代价,拿命来偿还,太便宜他们。”
不知不觉中,豆大的眼泪顺着品妤的脸颊一滴一滴地向下滑落,“为何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呢?我说这么多是不想看着你在痛苦的沉渊里继续沉沦下去。你以为你杀了许文虎,你心中的怨气就能消了吗?许家完了,许文虎也如你所愿成了一个趴在地上求喈来之食的乞丐,到死都是个乞丐,这种惩罚,比你要了他的命还令他痛苦。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善恶终有报。我相信老天爷不会瞎了眼什么都看不到,恶人总有一天会得到他应有的报应。但是,我不知道你要到何时才能清醒,大仇虽报,可是,你的仇恨在你的心中深种,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你知不知道?就算你按着那份名单,把所有人都杀掉,你也不会快乐,那样只会让你陷入更深的痛苦深渊,永远都上不了岸。你可以把造成这一切的后果都归咎于那半年,但真正的罪恶如今是来自你的内心,报仇雪恨其实已不过成为一个借口。如果人人都要报仇,那我是不是该找你报仇?若不是你,我不会被花贵妃罚跪在寒风中,若不是你,我不会失去女人最宝贵的贞操,若不是你,我不会在清风别苑里连最后一比尊严都舍弃了,若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自由了……你说我是不是该杀了你?是不是……”
“你……”他向后踉跄了几步,仿佛受了沉重的打击,恼羞地抬高手,就在要这一记耳光要落在她的脸颊上时,他还是收了手。他捏紧了拳头,咬着牙,对她说:“夏品妤,我以为你能够分辨是非,原来我错了,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你以为这么多日来,仗着我宠你,你便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今日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若再有下一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他抬起手,指着来时路的方向,命令她离开。
品妤捂着脸,在他的面前痛哭失声。
“司行风,无论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事实,如今仇恨是支撑你活下去的全部,一旦所有仇恨都没了,你要拿什么去支撑你的生命?你为何不能让那些陈年往事都随风而去,烟消去散?只有将心中所有的恨与怨全部放下了,你才可以快乐。我不想你的后半生,还要活在这些仇恨的回忆里。你明不明白?你有没有想过,你的母亲在天之灵,看着你这样为了复仇而沉沦,她会很心痛的。她不会想要你一辈子活在这种仇恨与痛苦之中。你有没有想过平远侯府里的人,你若支撑不下去,他们的命运要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她以后要怎么办?她怎么能忍心看着他痛苦的边缘挣扎,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将最后这句话,深深地埋在心中,喊不出口,只是化作最后的悲鸣,“那个四处救人受人爱戴的平远侯爷,哪里去了?你为何会变得这么可怕?你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能罢手?”
司行风的表情就像是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紧握着拳头,狠狠地打在她身后的墙上。他咬紧着牙根,对她冷冷地道:“夏品妤,我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若下地狱,也是必然的结果!我根本不会在乎下什么地狱,因为我本就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人!你给我滚!我以后都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
眼泪顺着品妤眼角不停地向下滚落,她咬着唇,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奴婢告退。奴婢保准从今以后不会再在侯爷面前出现。”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眼泪越流越凶,模糊了她整个视线。
再一次穿过来时路,眼前纷乱的乞丐身影,没了来时的恐惧感觉,影影绰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当走到大街上时,她也忍不住拼命地向苏园跑去。
一切突然变得异常平静。
司行风一个人阴沉着脸面对着墙壁站了很久,血顺着他的拳头一滴一滴向下落。
关群隔了好一会儿才敢走向那两堵墙之间,看到司行风的手在流血,急道:“爷,你的手……”
“流这点血,我不会死!”司行风怒吼一声。
关群皱了皱眉,又道:“那许氏父女要如何处置?许文虎还有一口气……”
“不知道!丢去喂狗!”司行风从来没有这样难受,就算是方才,对着许文虎的那团怒火,也许他可以用鞭抽的方式泄愤,但现下,胸腔内积聚的怒气,就像是另一团火一样,越烧越旺,到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为什么这个女人的一言一行,总是牵动着他,他试图改变了许多,她为何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样深的仇恨,要他怎么放下?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