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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死心地走了很远很远,直到亲手将那个曾踌躇满志的自己摔碎。
顾临予控制住自己的失态,按在她温热柔软的手上,沉沉的殿里陷入了一片永寂的黑暗,良久,他轻轻将环在自己腰间的温暖分开了。
多轻易的一个动作,他竟像是用了毕生力气。
他跨出殿时想回头去再看她一眼,他扶住壁立了良久,五指几欲将朱红抹去,还是头也不回地大步走掉了。
“我不会,我一直都会是我。”她的眼睛亮得他有些不敢看,出口的话几能将心捅破,“那你……也一直会是你么?”
他想他还是的,所以才要头也不回地走掉,像早应该做的那样西出阳关,就算现已不能天涯海角总无关,至少还能海角天涯,共望一色清辉。
顾临予在永明宫外立了一夜,凭栏的背影坚实挺拔,静望着这泱泱宫城由暗到明,从昏沉的夜色里漫漫辨出一些变化来。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只红木簪,普普通通、平淡无奇,却让他在登基的当口,不顾一切地弃天下所有而去。
弱水来的时候,他没回头,只淡淡道:“师兄。”
弱水从他身后走至近旁,他沉默了许久,终还是开口:“昙花再短也有刹那芳华,亦醉美难忘,你不该这么早走。”
他轻笑了一下,极轻极淡,松开手,手心里是被木簪剜出的鲜红,他眯起眼,云淡风轻道:“昙花灵气芳泽,我煞气太重,迟迟不走,既扰了他人兴致也怕花还未开就先败了。”
“你若是想,可叫她为你一人而开。”弱水的面色平静得没有一点波澜,“就算败了,退而求其次,至少可守得一枝柔翠。”
“没有其次。”顾临予铮铮有力,不容回绝。
“我守她那么久,从含苞到待放,只为盛放时的芳华,若那不在了,我辛苦为何?”顾临予说得轻轻淡淡的,平静地同他描绘一枝夜昙的美丽,“她的灵气是她与生俱来的最宝贵的东西,纯真、剔透、美好,如今我已将她磨去了零星半点,你可以想象她今后,牵绊沉重得再轻盈不起来,被深宫打磨得平庸,善妒,怨艾……”
他语气里有许多遗憾,最终尽数化作了肯定:“不应该……她是风就要畅游山水,自由来去,不必为我而留。”
弱水沉默地立了很久,最后终于淡淡笑了,清和舒雅:“你总是一切都清楚,就像当年我于袅云顶上言你疏离独行,今后难免为情所累,你也只淡而又淡,一句‘累便累吧’便轻带过之,师傅未有言错,你当记得的。”
顾临予心中一震,复又静得没有波澜,他望着就要亮起的宫城,淡淡道:“找个日子,你让她出宫吧。”
“只怕我说她不愿。”弱水长眉轻蹙。
“她会来找我的。”顾临予坚定地望着什么,眉目里满是磊落,“等那一天,你就送她走。”
“你同意选妃了?”弱水诧然回头看他,“那她会不会……”
“她不会的。”顾临予面上平静无澜,静道,“她很坚强。”
*****
苏锦凉再也没过问过顾临予种种,除了每日去给卫灼然上药外,如无必要,她不出枕云殿半步。
张士殷勤地来找她,主动上报皇上行踪,她只是自顾自地去架上抱来要找的书,一一翻了喃喃念道“也不是这些”便又抱了回去,小柿子随着她走来走去,却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做着自己的事,他便也识趣得再不来了。
他曾在心里纠结要不要将那晚的事告诉她,还是不要吧……锦姑娘那么喜欢皇上,皇上那晚的公务被她搅了,整夜未眠,第二天也未多发一语,一定是被气得不得了,恨她至深……哎,算了,还是别说了,锦姑娘也是好人,免得她再伤心,这辛苦就自己替她扛着吧!
张士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大好人,便心中宽慰而豪迈地走了。
弱水经常来看她,没空的时候便叫陆翌凡和重砂进宫来陪,他俩这一回得意了,威风神气,自己可是一品大人的座上客!特别是重砂,自己的夫君当领兵了……弱水说过,他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的!这还不够得意么?他们横行在宫里,两双眼睛简直就要长上脑袋顶。
枕云殿里总是吵吵闹闹的,被折腾得没有一点皇家的威严,丫鬟们路过时都神色匆匆,避之不及。
他们三个在一起总笑得很开心,特别是苏锦凉,哈哈大笑得眼泪都要出来,有时他们笑完了她还要好久才能停,揉着肚子说不行了不行了,真是太好笑了。
陆翌凡这时候就会有些愣愣地看着她。
他觉得疯丫头好像有点不一样了,虽然还是那么疯,可就有那么点儿不一样了,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陆翌凡同重砂说过几次,重砂每次都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说他大惊小怪。
此时的重砂已浑然提前修炼出了将军夫人的派头,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大惊小怪,她贵为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男人身后的女人,什么风雨阵仗没见过?任何事情都是浮云!
不管什么她都轻轻然一挥手,无比熟稔地点评:“大惊小怪!”
往常这个时候陆翌凡总认真点头附和,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贵为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男人身后的另一个男人,什么浮云没见过!
可这次他觉得不一样了。
她往常笑的时候,眼睛里总是亮亮的,望着他的样子自由得像要飞起来,然后猛地一拍他,叽叽喳喳地吵:“我告诉你啊!那个谁……”
好像永远有使不完的力气,开心不完的事。
现在有什么东西在她眼里好像黯下去了,她大笑完以后总是揉揉肚子,然后摆摆手说不行了,好久才能缓下来,再看着他们,神色期待地说继续。
那些不为人察觉的细小,全被最在意你的人镌刻进心里,成了一个恒永不变的模型,只要你变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在将你看进心里的时候,便会觉出异样来。
卫灼然不止一次地问过她,拉住她的手,用郑重不容逃避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
她每次都满面愁容,抬起手轻轻碰他那道伤痕,皱眉道:“怎么还没有好?好像越来越深了,怎么办啊……”
卫灼然紧抿着唇,目光
100、93、今夜扁舟来诀汝(二) 。。。
依旧地锁着她。
她总能从善如流地应对下去,无比自然,无可挑剔。
苏锦凉想,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她太久没有想过诸多的事情,譬如今后一个人的话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她从前盲从地跟着一个人走了好久,认定了那便是前方,是终点,现在那个永远明亮的路标消失了,她需要一点时间好好地想清楚。
那日,她照旧心平气和地在她的枕云殿过她的小日子,研究一些东齐的风土人情,想要怎样才可以让政体比较亲民,她不太擅长这些,便多下了些功夫。
那日,是皇上立妃之日,恩泽董丞相之女,这买卖做得再自然不过。
她也自然不过,起床,撑了个懒腰,伶俐地刷牙,望着殿外那一丛雪白茉莉,想着今日天气不错,阳光明媚,是个好日子。苏锦凉鼓着一口饱满的水漱了,便潇洒地回了屋。
那天大家看她的面色都有些小心翼翼,叫不上名字的宫女像送葬一样地目送她,欲言又止的重砂被皱眉的陆翌凡按住了手,而他望着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关怀,苏锦凉吓得简直想上去敲诈。
弱水很沉默,卫灼然很凝重,只有张士最活泼,好几天不见,今日像猴子一样在她屋子里窜来窜去的,她便也乐得多了个帮手,每次他刚要开口讲话,她便以皇太后的口吻颐指气使:“那个谁……帮我把那个什么的……叫什么来着一下子忘了……就是第二层架子上右边那个……对,就是那个笔,拿过来……”
她拿过来就在琅琊郡的地标上又圆又润地画了个圈。
大家都是一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的神情。
她当然知道,今日是公历八月十六,换成东齐的时间她就不知道了,不过可以问问顾临予,作为一国之君,他当然是知道自个家里过到了什么日子的。
不过很不巧,他今天要结婚,可能有点忙,估计没空理她了。
苏锦凉又在左边点的盐海郡上专心致志地划了个圈。
她在她的工作室里坐了整日,直到太阳也快要下班了,她决定,干完最后一手活,就和太阳公公一起休息,去吃饭,晚饭的内容她也想好了,两菜一汤,她一个人吃还是很丰盛的。
就在她抱着厚厚一垒书,吃力地想那个柿子现在怎么不滚过来帮手忙的时候,身边就多出了个人形,她艰难地挪出半个脑袋往外看,瞧见弱水那张处世不惊的面浸在重重的黄昏里,他淡淡看着她:“锦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