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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丰侯,一剑封喉也——
大殿之上一张玉案前,一身明黄,翘着腿看着一幅画的年轻皇帝只将画偏了一偏,撇了一眼站在殿中的青年,有些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将画收了起来,往玉案上随手一丢。
站在皇帝身旁一身华服的刘吟却笑得好不兴奋,立刻招手道:“岑修儒,快过来。”
岑修儒闻言,抬眼看一眼年轻皇帝脸色不佳却是默许,这才站起身来,弯腰一揖,迈上了台阶。他本想挨着皇上的左边站着,谁料刘吟竟绕过玉案,也站到了皇帝的左手边,“来的正巧,我与皇上正在琢磨这画是否郑板桥的真迹……”说着,刘吟显得极其亲密一般一把拉过了岑修儒的手,故作吃惊道,“啊,手怎么这样冰。”
四年下来,岑修儒虽然没少让太子岑修衡欺负,但最怕的人却是这个总是笑脸盈盈的刘吟,正是因为这人虽然总是一副笑脸,却是稠蜜里裹着利刃。
岑修儒无奈的笑了笑,正要抽开手,却不料刘吟开始施力,死死的握着他的手往身边的火盆带:“来,建丰侯烤烤火。”
四年来岑修儒真是被刘吟多次戏弄。别说把他的手塞进火盆,就是烤焦烤成灰,刘吟他有什么做不出来。岑修儒哪里肯信他有如此好心!当即便死死扎下马步不肯过去:“刘将军,不必了……不必了……”无奈刘吟是刘老将军的玄子,一身武艺,岑修儒却根本没学过武,根本敌不过他的气力。
眼见岑修儒从身前被拉扯过去,秦公公也只能垂下眼睑,眼观鼻鼻观心。
不消一会就被刘吟拉到了热气弥漫的火盆前,看着不停闪着火光的炭火,岑修儒吓得一身冷汗,声音都发颤的厉害:“刘将军……不必了,不冷……真不冷。”刘吟却眼中尽是兴奋,捉起岑修儒的一只手腕便往火盆里逼。
感到指尖开始温暖随着靠近转为不能承受的烫,岑修儒一面拼命抵抗,一面只能惊恐的闭上了眼。
“行了。”
突如其来的一声低沉的制止响起在背后,岑修儒感到手腕一松,他本就拼死往后的力道来不及收回,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吟在他跟前笑得直不起腰来,眼角都是泪花:“皇上,你看他啊,你看他那个样子。”
出声制止的岑修衡看一眼跌坐在地的堂兄弟,只是拧起眉头,并不说什么。见状岑修儒急忙爬了起来,垂着头站在一旁。
刘吟似乎不再有兴趣,拍拍手回到了皇帝的身侧,岑修儒这才有些放下心来,悄悄抬眼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年已十八,长相却依旧如初见那般柔美,一对凤目细而长,薄薄的唇紧抿起来,他视线落在画上细细看着的样子更显得恬静。尽管已经多次领教这恬静背后的本性,岑修儒还是禁不住觉得比女子还要好看。
皇帝身子往后微微一靠,眼波在画卷上微微流转,那眼角眉梢便叫岑修儒看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 5第四章
皇帝独自看着画卷觉得无聊又伸手招呼刘吟回去,顺便只看了站在一旁的岑修儒一眼,眼神中隐隐透露着厌倦。
不容置疑,岑修儒的确是他幼时最喜*的玩物,每日起来便想着今日要怎样欺负他,便觉得宫中枯燥的每日也过得很有盼头。
他天资虽高,却本是不*读书的人,与刘吟终日疯玩,一年间要放安太傅半年鸽子。可自打岑修儒做了伴读,他便每日必去了,并不是他多喜欢岑修儒,他只是被一个新的游戏吸引了。
或许是不挑食的缘故,岑修儒虽年幼他一岁,却长的比他快,虽然今日他是追上了这个大高个的身长,但四年中的三年里,那个大高个儿都高了自己半个头。
就是因为这样怯懦的眉目长在这样一个大高个儿身上,才叫岑修衡整日都不忘欺负他,欲罢不能。每次推搡他,掐他,说些狠话吓得他失魂落魄,便是岑修衡每日觉得最快乐的事儿。
但四年后的今日,他已不是个小孩子了。即便还是个孩子,同一个游戏玩了四年,谁都会厌的。
年轻的帝王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回了手中的画卷。如若不是他身为一国之君要提防着此人,岑修衡真想给点银子打发这个碍眼的大个子回封地。
香炉冒着暖暖的紫烟,紫烟后皇帝与刘吟对着画卷指指点点,交谈的内容传不进岑修儒的耳朵,他只是在旁虔诚望着。
他早已学会并习惯了勿听勿视,但一个人,又如何能止住自己去想呢。
偏偏又是他的“想”,惹当初的太子现今的圣上生气。
没过一会,只听外头一声恭敬的传报道:“皇上,刘焘将军从边境回京了,刘府派人来唤御前大将军回府。”
皇帝与刘吟听了同时抬起头来,刘吟沉吟片刻,似乎已习惯了一般,却还是扭头看了岑修儒一眼。
对上刘吟那双透亮的眸子,宛如被看穿了一切,岑修儒大窘,立刻把头低了下去,一声也不敢出。
殊不知他那副表情,谁都看得出是做贼心虚。
刘吟终是没说什么,只起身后退了两步作揖道:“皇上,臣先告退了。”
“嗯。”
听见皇帝隐隐不悦的应了一声后,刘吟便转身随着来唤他的家丁大步出了大殿。
随着脚步声减息,顷刻间,大殿内便陷入了一阵死寂。
岑修儒深深埋着头,四周的氛围安静的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过了一会心跳渐渐平缓,岑修儒刚想悄悄抬头看一眼皇上的反应,却忽然听得一声“哼”
头还没抬到一半边吓的急忙低头,岑修儒差些没闪了脖子。
紧接着“啪”一声,是年轻的皇帝把手里的画胡乱一卷摔在了身前的书案上。
“朕连看个画都看不好!”
许久没有听过皇帝如此气急败坏的声音,岑修儒有些被吓懵了,即便听见皇帝朝他走来的脚步声,也没有能躲一躲。
“朕看你能使这巫术到什么时候!!”
皇帝扯着他的胳膊力道生疼,粗鲁的拉扯着他到了台阶旁便一把将他推翻在了殿下,“你既有这本事,不若干脆叫天雷给朕劈死?!”
秦公公大惊失色,忙跪道:“皇上息怒,怎可说这晦气话。”
皇帝瞪了秦公公一眼,喘了一会气,回头本想回座,却刚巧看见了方才刘吟戏弄他的火盆子,那火盆中哪里还有半点火光,已然只剩灰烬。
好个如意王爷。
怒气更盛,皇帝抬起一脚便将火盆也踢下了台阶。
火盆滚落台阶,“咣”一声,落在岑修儒身侧不到一寸,又吓得他浑身一颤。
岑修儒颤抖着爬到了一旁,头贴地跪道:“皇,皇上……臣知错了。”
岑修儒吓的脑子一片空白,这句话说的不伦不类,口吻是正式的,句式却完全沿用了太子登基前的句式。
'太子殿下……修儒知错了。'
岑修儒习惯于说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刚开始的时候,这句话总是能消太子大半的气,但时间累积,随着太子对他心想事成的传闻渐渐不再怀疑,这句话的功效也不管用了。
皇帝最怕的就是岑修儒有一日会将这巫术用到自己头上,自己还浑然不觉。每一次他心里的气渐渐消了,对岑修儒的防备却更深。
谁知这又是不是这个岑修儒使了巫术呢?
少年时便与刘吟沉迷于欺负他的游戏,一日见不到他便茶不思饭不想。
曾经弄死了他养的金丝雀,见他哭红了眼那砰然的一记心跳和隐隐那一丝的不忍心。
还有近来,那么多次神使鬼差般的多看了几眼他的眉目……谁知是不是他使了巫术呢?谁知?
皇帝越想越气,思绪终是绕进了死胡同,抓起一旁书案上的书简便狠狠摔了下去:“岑修儒,你要把朕弄疯才罢休吗!!”
岑修儒也不知皇帝为何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只能小心的避着书简砸来,支支吾吾的仰着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半晌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辩解。
皇帝瞪着他半天,终是哼了一声,不解气的踢了书案一脚,就气冲冲的领着秦公公进了内殿。
“……”
皇帝走后,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没有恩准不敢起身,岑修儒在地上跪了一会,腿越来越酸,半个时辰之后,两腿便已全部麻木。
而他又犯了什么错呢,他只是想能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喜欢的人而已,越想心中便越是委屈,岑修儒的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
老天的眷顾真叫人无福消受。
如果能控制,岑修儒绝不会叫方才的事发生,如果能选择,他宁可从出生起就没有这种如意。
那样,或许他便能像刘吟一样,可以平平常常的呆在那个漂亮的太子身边,正大光明的看着他扬起的嘴角和飘带出神。
扁了扁嘴,年已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