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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我都不能相信那是凤朝闻会做的事!
说不定,是我睡得糊涂了,把这龙床上睡着的人当成了喜欢糊我一脸口水的小黄。
我好似在半梦半醒之间,还随口叫了一声〃小黄……〃,反正是做梦,实在是不甚清楚。
小宫女约摸是听到了动静,打起层层堆绣的帐子来,轻柔道:〃娘娘,您醒了?”
这称呼真是惊悚!
我本来已经半闭着眼睛爬了起来,却被吓得又一头栽倒在了锦绣被褥间,鼻端嗅到凤朝闻淡淡的体息,面上顿时辣辣的作烧,板起脸来努力作严肃状:〃怎么能乱叫呢?娘娘又岂是乱叫的?”
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娘娘恕罪……娘……”
我无力的挥挥手:〃就叫姑娘罢!”
那小宫女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姑……姑娘,宫里没这先例,侍过寝的主子如果还被叫姑娘,是不合礼法的!”
……宫里也没有待斩的囚犯睡在龙塌上的!
凤朝闻真是堪比宫外奸商,物尽其用,雁过拨毛,囚犯待斩还要占占便宜!
我心中愤愤不平,又无处发泄,学着凤朝闻模样冷冷瞟一眼小宫女,她顿时面白如纸,磕着头哆哆嗦嗦叫道:〃姑娘……姑娘该起身了!”
〃绝子汤呢?”
叹一口气,我只得伸出手去。哪想到小宫女似见鬼了一般,爬起来便向外跑。不多时,殿外火急火燎冲进来一个人,板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苦口婆心劝道:〃姑娘,你怎的能跟小宫女要绝子汤呢?就算再跟皇上赌气,也不能开口要绝子汤啊!”
……我几时同凤朝闻赌气来着?
田秉清这都跟了凤朝闻多少年了,还是这般着三不着两,我倒是替他忧心得很呐!
他见我疑惑的眼神,又愤愤道:〃姑娘如今不比从前了,大陈国已经灭亡,姑娘又是被捉回来的,就该规规矩矩的,怎么能使小性子,惹得皇上不高兴,今早起来黑着一张脸……现在竟然敢要绝子汤?”
……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凤朝闻明知我是大陈旧臣,也不查查我有无复国之心,难道还敢堂而皇之的让我生个孩子出来不成?
我这不是善解人意了一回,稍微替他着想了一下,与其让宫里那些黑口黑面的嬷嬷们端着绝子汤来给我硬灌,还不如我要了来,乖乖张口喝了,省得难堪。
〃凤朝闻他没赐绝子汤给我?”
田秉清的眼神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狠狠瞪了我一眼,〃姑娘,皇上的名讳岂是能乱叫的?〃张口往殿门瞧去,那小宫女惨白着一张脸,打着哆嗦贴着墙角慢慢往外溜,到殿门口时,恨不得欢呼一声,眨眼不见了。
我忍不住呵呵一笑,这小宫女真可爱!
〃还笑?!〃田秉清瞪我一眼,又撑不住,自己也笑了。
〃皇上至今膝下无所出。〃小田忧心长叹一声,又小声嘀咕:〃他又从不肯……怎的还会赐绝子汤给姑娘?”
凤朝闻也不小了罢?
他如今贵为一国之主,后宫妃嫔没有三千也有五百吧?他竟然还无所出,难道是……想想昨晚自己那番惨景,我否定了那个荒唐的念头。
冤家路窄,情敌眼红
6
御花园的碧桃花林,是个散步消食外带会情人的好地方。
大陈亡国的那一年,我从阵前回到大陈宫,小黄拉着我想要去看御花园里的碧桃花。御花园的碧桃花年年三月芳绯染,堆锦砌霞,正是花红泣血时。
可惜宫外战火正酣,大齐军队正在向皇城进攻,擂门木一下下撞击着城门,像重锤狠狠砸在人心上,砸得人心肝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最终自然没有成行。
我吃饱喝足,身边又没有个拖油瓶要我操心,只觉春日晴好。在田秉清的陪同下一路转悠到了碧桃林,幽香扑鼻,满目云霞,只觉心怀大畅。暗想小黄要是知道当了大齐囚犯能够肚满肠润,连着赏玩美景,不知道心中可有后悔?
在这种地方能遇到秦玉筝,简直是冤家路窄。
秦玉筝身边跟着四名宫女,我记得她比我年纪尚要小着一岁,此刻却做妇人打扮,眼巴巴朝着碧桃林对面的小石桥伸长了脖子瞧过去,大有成为望夫石的可能。
我与田秉清从她背后绕过去的时候,正瞧到这一幕奇景,只觉应了那句老话: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看,秦玉筝身为大陈国睿王爷的嫡女,从前骑在我头上,趾高气昂。我本来以为,大陈亡国了,这丫头怎么着也得当一回落魄王族罢?哪知道我在外带着小黄吃苦受累,转一圈做了阶下囚被抓回来以后,这丫头理应比我只低不高,哪知道此刻田秉清上前道:〃见过玉妃娘娘!〃倒生生让我大晴天被一个焦雷当头劈在了脑门上,愣是生出今夕何夕的错觉!
……秦玉筝,她作了凤朝闻的妃子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当年她不是心心念念千方百计想要嫁给晏平为妻么?
我曾经恨她入骨,绞尽了脑汁想要报复,却不曾想,命运早已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给了她狠狠一闷棍。
还有比这更能让人开胃消食的好消息吗?
我实在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了声,她缓缓转过身来,秀眉微蹙,极不高兴的瞪着我,她身边的宫女大声叱责:〃大胆!见过玉妃娘娘还不下跪?哪宫里的?怎的这般没规矩?”
田秉清朝那宫女瞪了一眼,〃贱婢,陛下宫里的人,也是你敢教训的?!来人呐,拖去暴室!〃哪有方才行礼之时的一分恭敬?
我只当他虚张声势的维护我,感激的瞧了他一眼,岂料身后猛然窜出来一名黑衣汉子,像拎小鸡一样拎着那宫女走了,那宫女哭爹喊娘,求她的〃玉妃娘娘〃,她的〃玉妃娘娘〃这三年也有了长进,居然不曾与田秉清理论,只瞧着那宫女去得远了,才淡淡道:〃田公公,何苦与个小丫头一般计较?〃双目似针一般扎过来:〃这位姑娘……瞧着好生面熟啊!”
我心头正为自己不曾生出逃跑的念头而暗呼侥幸,不然再被追捕,肯定是当场格杀,哪还有活路?见秦玉筝那针一样的目光,嘿嘿一乐,我差点忘了……这一位,是从来不曾见过我着女装的!
〃恭喜玉妃娘娘,贺喜玉妃娘娘,得皇帝陛下青眼,保住了荣华富贵,褔寿延绵!”
秦玉筝听到我这半真半假的恭贺之声,一张艳丽的脸青一块白一块,迟疑不定的指着我:〃你……你……你到底是谁?”
田秉清这会倒老实装起了河蚌,紧闭着嘴巴,眼睛朝着四下张望,就是不肯告诉他。
……这小太监肯定是故意的!
我正在心头暗乐,那小石桥上走过来一队侍卫,领头的人穿着四品武官服饰,卓然如玉,正是晏平。
这真是想瞧乐子就有人搭台子唱戏。
我一个看戏的,当然不介意顺势多添几根柴火了:〃禀玉妃娘娘,当年大陈未曾亡国的时候,草民记得,玉筝郡主属意晏平晏小郎,发誓非君不嫁,怎的这才隔了三年,就琵琶别报了?”
秦玉筝那张明媚鲜妍的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也褪尽了,就跟见了鬼似的,指着我,连嘴唇都哆嗦了起来:〃你……你到底是谁?〃喘了一口气,又厉声喝道:〃宫闱之中,你也敢血口喷人,污蔑本宫?!”
嗯,污蔑人这种事,我从来干的得心应手!
我斜着肩膀抖了两下,瞧起来是个吓得厉害的模样,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在田秉清惊愕的目光里,朝着秦玉筝磕了两个头,泣道:〃玉妃娘娘,罪臣再也不敢了!您饶了罪臣吧!”
这一招秦玉筝从前常用在我身上,百试百灵,每次总能引来晏平的责骂。我现下就想试试这招好用不!
余光中,晏平大步走了过来,面目僵硬,朝着秦玉筝略弯了弯腰:〃臣参见玉妃娘娘!娘娘不在玉虚宫恭候皇上,在桃林里找别人撒什么火?〃口气里已带了些斥责的味道,这倒难得。
晏平从前几乎不曾对秦玉筝发火的!
我抹了一把不曾存在过的眼泪,朝田秉清伸出了手:〃小田,跪得腿软了,拉我一把!〃都是凤朝闻这王八蛋!不过能瞧到晏平对秦玉筝发火,我想我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田秉清将我拉起来,一边拍着我膝上的土,一边小声责备:〃姑娘,陛下有旨,不许你给宫里的娘娘们行礼,你怎么能瞎跪呢?”
我又不是他娘,只有太后好像才不用给宫里的娘娘们行礼吧?
可惜我晚生了几十年,凤朝闻他娘早死了十几年,现如今听说这宫里的太后是大齐先帝的继室,只育有一个公主,等同于一个尊贵的摆设。
〃安逸,你怎么在这里?”
晏平呆呆瞧了我一眼,连眼神都直了,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又打量。
我摸摸自己粗糙的脸皮一把,比起秦玉筝那张水嫩的面皮,是差得远了。再穿着女装到处招摇,确实有点讨人嫌!不过现如今我再也不怕他讨厌我了,笑嘻嘻一拱手:〃草民在此赏景,不妨打搅了玉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