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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哆嗦了一下。
大陈先帝的后宫之中,小黄的娘,皇后娘娘温婉柔媚,与宫中妃嫔相处甚欢。我有幸见识过皇后娘娘与一群花枝招展的妃嫔们称姐道妹的热闹场面,初时也曾感动异常。但宫中不乏意外,小黄的兄弟们比他聪明伶俐的大有人在,最终成年的却一个也没有。
因此我一度怀疑小黄也不能成年,有时候对他的无理要求不免纵容三分。
后来爹爹瞪着我,敲着我的脑袋大骂木鱼,力道堪比大相国寺的和尚们,我实在觉得爹爹做将军不如做和尚来得有前途。
他大意说的是,宫中就算所有的皇子们死光了,小黄也会平安长大的。
因为,小黄是皇后娘娘的独子。
我揉着自己的满头包,不敢辩驳。
皇后娘娘有多强悍,后来的几年之中我逐渐领教,自此听得宫中女人称姐道妹,总会生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
如亲姐妹般好好相处,便是你背后捅我一刀,我想法弄死你的儿子?
我很庆幸,娘亲过世的早,不曾真给我生下一个妹妹来。
皇后是种高危职业
15
凤朝闻朝会回来之后,德妃已经走了。
他坐在龙床之上,伸臂将窝在被子里的我捞了出来,像搂个小婴儿一般将我搂在怀里,在我的脸上捏了一把,问道:“在想什么?”
我叹了口气,很是忧愁:“陛下,我觉得我长胖了。”
他低低一笑,声音温柔而好听:“嗯,长胖了好。”顺手在我肋下捏了捏,“确实长了些肉。”
我拍开他的手,更是忧愁:“陛下你不是想将我养胖些再杀吧?”
他将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双目深深探进我的眼睛里,好像要直直探进我的内心深处一样,半真半假道:“有可能!”
我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咬牙叹气:“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
他朗声大笑,“你当我在重华殿养猪啊?你见过这么名贵的猪吗?”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被他这样毫无遮掩的笑容给吸引,不觉瞧得呆掉。古有男色误国,想来不是谬传。
他在我脸上又捏了一把:“今天怎么没见你啃蜜制肘子?御厨没做吗?”
我低下头,为自己被他的美□惑而深深羞愧——太没气节了。
“我准备等你去忙朝政的时候再啃,免得被你趁火打劫。”
他拉过我的手,将手指头挨个放口里一个个往过咬,像啃肘子似的,在上面留下深深的牙印,“你是怕朕吃你的肘子”
我见他这副馋样子,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将我的手指头当肘子啃掉,连忙从他身上爬下来,从龙床深处抱出一个大瓮,忍痛呈到他面前。
他表情怪异:“这是什么?”
“蜜制冰糖肘子。”我其实非常不情愿回答。
他掀开瓮盖,看到瓮底藏着的肘子,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我:“你当度荒年呢?竟然在龙床上藏这种东西。”
我无奈的挠挠头:“陛下,你指望着一个被困在龙床上的人还能有些别的乐趣吗?这是目前我找到的唯一乐趣。”说着掀开床尾,一排整整齐齐码着十来个瓮,凤朝闻嘴角立弯,又强抿了下去,瞪了我一眼:“胡闹!”
我估摸着他并未真正生气,愁眉苦脸道:“我也没办法,一被禁足就想藏东西。这是以前爹爹老禁我足落下的毛病,只要一解禁,这毛病立时三刻就好了。”
——你以为谁都喜欢往床上摆一堆堆吃食?
又不是糕点铺子!
他头疼的看着我,一副恨不得活剥了我的表情,可是眼神却很是温柔,就像爹爹以前打了我以后,偷偷瞧着我露出的那种歉然而怜惜的神情,我不知不觉对他添了几分亲近,拿起他的手摇了摇:“陛下,只要你答应我不再禁足,我立时把这些东西搬走……答应吧答应吧答应吧……”
做完我自己呆掉了。
飞快甩开了他的手,往龙床深处缩去。
……我怎么能拿出对付爹爹的手腕,拉着凤朝闻撒娇呢?
他手疾眼快,一把将往床深处缩的我捞了回来,双目紧盯着我:“怎么了?害羞了?大胆的安小郎害羞,我倒是头次见到。”但口气不觉间已带上了冷厉的味道。
方才那一瞬间的温柔肯定是我的错觉。
我盯着他的眼睛,企图从里面寻出端倪来。但瞧了许久,只除了他又恢复成了平常那张严厉的面孔,瞧不出别的。
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大手一下一下在我头顶摩挲,好似我是一只炸了毛的猫。我给他抚摸的昏昏欲睡,渐渐抛开了那些可怕的想法,放软了身子依在他胸口。
这个男人,如果不是以强悍而霸道的姿态闯入我的生活,介入我的生命,靠近我,有时候让我产生一种错觉,他似乎正在用他的方式将我笼在手心,或者,掌控我,我想我会爱上他,不亚于当年痴迷晏平。
可是,人的一生,总会有些迷障,你看透了,走过去了,再不能走回来,不能以当初的情怀来对某一个人。不能够。
我半梦半醒间,他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安逸,做朕的皇后吧?!”将我吓得睡意全无,坐直了身子,结结巴巴道:“你的皇后呢?”
“朕从未立过后。这不是一直在等你吗?”
我呵呵干笑两声,这话假的厉害。但还是少不得恭维他:“陛下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皇后之位,至尊至贵,哪里是我一介囚犯能坐的?”
“朕说你能坐你便能坐!”
我真恼火他这样万事笃定的态度,心头火气,不小心将真心话喊了出来:“凤朝闻,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凤朝闻的脑袋俯下来,凤眸危险的靠了过来,低低道:“朕没安好心?”
……我觉得我有必要抗争一把了!
敌人采用你退我进得寸进尺的侵掠方式,企图掌控我未来的生活,这种可怕的意图如果不及早扼杀,我大概就会跟早已经亡国的大陈一样,成为一种凝固的估后人凭吊的符号。
我瞪视着他,无视此刻彼此间的暧昧坐姿,“陛下,您是跟我有仇吧?”
他长眉微轩,疑惑的看着我,但瞧起来极是不悦的样子。
我痛心疾首,只差痛哭流涕的跪在他面前了:“陛下想要将罪臣养得胖了杀掉,罪臣不敢言及陛下的谬误。但是,陛下想要将罪臣丢进那虎狼后宫,被一群女人分而食之,与其钝刀割肉,一日日的煎熬,不如一刀来得痛快!”
“安小郎,你是说朕的后宫是虎狼之地?”
他的神情分明不信。
我心下极不舒服。
这大概是男人们的一厢情愿,总觉得女人并无那起狠辣的杀伐决断,娇滴滴到只需要男人提供了锦衣玉食,便会乖乖安逸的和谐相处。
皇后一职,听着荣耀,却终是险途。我近日在重华宫又过得极是安逸,实没有拎着脑袋为凤朝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觉悟。
但凤朝闻有多固执,我早已领教。
我拉起袖子,指着胳膊上的青青紫紫,打算用事实教育说服他:“陛下,罪臣一无根基二无助力,您要是真有几分怜惜罪臣,也不能眼瞧着罪臣做了皇后,见天儿身上带着这些伤吧?我瞧着您后宫那些娘娘们,各个都不是茹素的!”
我虽皮实耐摔打,可也不能拼了命的往前凑了去求死吧?
这大违爹爹对我的谆谆教诲。
但凤朝闻哪里管我这些曲折心肠,他笑得意态悠然,多半还带着些打趣之意:“你天天抱着肘子啃,难道你又是吃素的?”
我咬咬牙,想想前朝太后的丰功伟迹,决定吓他一吓。
“陛下不知,我妨心奇重,你若执意非要我当这皇后,恐怕你后宫那个玉妃德妃什么的,不消一年,都会发生些不可预知的意外,到时候,还望陛下切莫责怪。”
他双目一霎时几乎要放出光来:“朕倒是颇为期待你独霸后宫的那一天!”
我目瞪口呆望着他。
这男人,得多狠的心肠,才能在这里与我商议铲除他后宫中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啊?要知道我现在虽惫懒,但手上并非不沾人血,上过战场的人心肠总是比别人要硬上许多。
这般想着,忍不住喃喃出口:“陛下好狠的心肠!这些美人儿与陛下总有些夫妻之情,陛下竟然也能借刀杀人!”
他目中寒光一凛,我吓得一缩脖子,抱着他的胳膊死不松手,拿出从前在爹爹面前撒泼耍无赖的劲儿,强挤出几滴眼泪,抱着他的袖子不撒手:“陛下啊,我一向有口无心惯了,狠心的是我,哪里会是陛下呀……您要是狠心,还不早将我推出去斩了,哪里能留我在宫中好吃好喝活着……”
我恍惚听到一声轻笑,连忙抬头去瞧,凤朝闻依旧板着一张脸,只得暗叹一声,认命的趴下去,紧抱着他的袖子,恨不得半个身子都偎进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假哭其实不但是个技术活,还是个体力活……
凤朝闻冷哼一声,扯开了八爪章鱼一般的我,头也不回的往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