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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在镜子前坐着啊,我看着新鲜,王爷好像看着也挺新鲜的。”
展凤眼瞪大,这话云霁是不会在方文清跟前说的,因着方文清时时教导她上下有别,也不喜她回李谪的嘴。
“我觉着王爷待你有些古怪啊。”
云霁扬眉,“哪有啊?他就当我是个会走动的娃娃嘛。有用得上的时候就差我去做点事。”这有什么古怪的,有奇奇怪怪的任务就叫她做事。不然,就逮着作弄她解闷,跟养那猫猫狗狗一样。
“你看得清楚就好。”展凤低声道。
“什么?”
“没什么。”
云霁偷偷跟展凤说:“凤姨,我听到内宅有仆妇悄声议论,说王妃快不行了。”
展凤捂住她的嘴,“胡说,王妃的命有名医良药吊着呢。”
云霁挠头,可是王妃明显自己不想活了呀。名医良药,那也救得了病却救不了命啊。如果她不是一心求死,就不会对李凛不闻不问了。
“放心吧,王爷不会叫她死的。她若死了,京城肯定又得指一位过来。这一位还是真正的闺中小姐,只那四个侍婢有问题。再来一位,可就说不准了。”
“我觉得王妃好可怜,李凛也可怜。为什么会这样呢?”
展凤摸摸她的头,“你见到这些所谓可怜人,都已经是人上之人了。若是叫他们尝尝三餐不继,流离失所的滋味,他们就不会这样自寻烦恼了。”
“我也没有饿过肚子,每天都有床有被。可是,如果不听话,就可能会那样。我在城中也看到过流民,死了就一床破席子卷着,扔到乱坟岗喂野狗。”这么一想,云霁不觉得他们可怜了。不管在哪里,反正要让自己活得好。
展凤点头,“是啊,所以人活着最重要的。我是饿过肚子的人,我知道现在每天有饭可以吃有多幸福。”
那日换回女装,让云霁心底潜藏的女性自觉萌芽了。她现在有事没事就帮着展凤描眉画眼的。
“好了、好了,很好了。不用擦了再画过了。”云霁也是一点瑕疵不能接受的人,觉得不满意就擦了重来。可是展凤吃不消。
随着云霁年纪渐长,方文清已将展凤拨入她房里伺候。以免她有时不自觉露了马脚。这么些年,倒也一直无人来找寻。难道云峰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女儿存在?
斥候又传回了新的消息,千呼万唤的正宫嫡子,终于出世了。
“总算是让舅舅如愿了啊。幸好他只得一个女儿,不然,怕是本王也得像皇兄那样,无法亲近他人。”李谪想了想,这端王府若是跟皇宫一样,所有宫女衣服裤子都加上繁复系带,不易穿脱。若是他,他就干脆让她们就不必穿脱了,这么麻烦。可是他皇兄自小体弱、生性懦弱,竟是无从反抗。这种事都让人替他做主。
李谪想到这里,心情突地一窒,他又何尝不是。何惧塞个什么女人给他,他也得全收下。明知那四婢皆是细作,却不能一网打尽,彻底翻脸。
“陈公公那边怎么说?”
跪于书桌前之人回道:“陈公公说,那些个异域美女,何太师收下后,太后甚为不满。”
“哼!下去吧。”对于太后,李谪心底有点轻视,居然为了一段不伦的恋情,一生都为人拿捏着。他是个男人,绝不会步她的后尘。
“王爷,正宫嫡子既然出世,那何太师怕是很快会有所动作了。”方文清轻声说着。此子必定立即就会昭告天下,奉为太子。一旦有了太子,那皇帝也就没什么必要存在了。到时,太子襁褓登基,又是一个何太后诞生。何太师就可更加肆无忌惮。而端王的处境必定比现在更加艰难。
“先生放心,这种时候本王断不会妇人之仁的。”
23
而此时,数千里之外的炎夏皇宫坤泰殿里却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皇子口吐白沫了,我们怎么办?”四名宫娥面面相觑。这个皇子有多贵重,她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宫女再清楚不过。皇子有恙,不管救不救得回来,她们这些人也是难逃一死了。人命在这个皇宫里,特别是她们这些奴才的命,是最最低贱不过的了。
这一日,在皇家秘密所在——摘星阁的秘档中,记载下了皇子突发怪疾,而四名宫娥一同悬梁赴死的事件。
皇子的小命在太医院的全力施救下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但是,却留下了智力低下,身体孱弱的后遗症。
不过,在当时这件事被掩饰的很好,所有知情人陆续被灭口。皇子近身的宫女、嬷嬷都是从何家送进宫来,其父母家人统统捏在何太师手中。
经由斥候传回的最新消息便是,皇子无恙。
李谪不信,他把隐藏的最深的死士用上竟然就只得了个‘皇子无恙’的结果。既然,他的死士同其它宫女一起悬梁,那么事情就是办成了的。皇子断不可能无恙。这个皇子捏在何惧手中,他恐怕连在这漠北呆一辈子都成了奢想。
“再探!”
“王爷,东宫现在是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本王说再探!”是,此时再探,他经营多年的斥候组织会遭到严厉打击。但若是事情当真,姓何就可能明着对他下毒手了。这可不是暗杀、行刺,凭了精密的布防和高深的身手就能躲过的。到时,他可只剩下出奔他国一条路了。那他的势力势必被何惧连根拔起。这些斥候更是不可能幸免于难的。所以,现在付出再惨痛的代价,也一定要得到真消息。只要他们中能有一人把消息传出来,哪怕全牺牲了也是值得的。
朝中,太后即使有心,等到何家的皇子登基怕也无力在庇护。那个蠢女人!都是她为了那份愚蠢的情爱把两个亲子置于这样的境地。
一时,从京城到漠北,一场关于皇子是否真正无恙的细作战展开。
为皇子问诊的太医院医正每日出入都有一等大内侍卫护送。而所有被探知的消息也是虚虚实实,无从证实。
虽然背地里动作不断,但明面上,端王府依然是三日一小宴、明日一大宴。今夜端王宴请出使北戎归来的容小侯爷,端王府正殿灯火辉煌,恍如白昼。若是从外边漆黑一片的走入,都会错觉昼夜交替,季节错换。
殿中有男人的笑骂之声和着女人的娇嗔,在座多是这漠北的显贵,几杯酒下肚,在靡靡乐声、酥骨甜香中都有些现了原形。正是‘宾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宾既醉止,载号载呶’。
这样的宴席,方文清一向不带云霁出席的。云霁乖乖在家同展凤呆着。展凤见她无聊,便一边绣东西,一边陪着看书的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云霁歪过去看她在绣什么,“这是给我的么?”
“是啊,你又长大了些,该换新的了。”展凤是在替她绣一个素色肚兜。
“是啊,我长大了,连李凛那小子都进学了。他还想让我去给他陪读,我才不去呢。师傅讲给五岁娃儿听的东西,我去听实在浪费时间。”
“先生比哪个夫子都强。”
“是是,你说的没错。”
今日的贵客,容小侯爷是当今长公主的幼子,李谪的嫡亲表兄,今年正好二十岁。长了一双很勾人的凤眼,听说当年容驸马殿试后游御花园就是就是这双眼让当年的皇后相中,将公主下嫁的。宫女都喜欢这位小侯爷,盖因他容貌俊俏,举止风流,加之出手阔绰的缘故。私底下唤他为‘眼儿媚’侯爷。先帝在时曾言‘贴切’。
此际,他怀里搂着个歌姬,那歌姬正用口含了酒喂他。
直闹到夜半,众人才散了。
李谪醉歪歪的由段康背回书房安置,却在进书房后就睁眼了清明的双眼。
“还真是情深意重哪,这样的时刻还肯倒我端王府做客。”
这话段康不敢接口,忙着伺候他洗漱。
而李谪嘴里情深意重的容小侯爷,却是趁着夜色避开众人以轻功进了端王府的内宅,柳王妃的居处。
柳氏夜半口渴,轻轻说了声‘水’,帐外有人倒水递了进来。她以为是咏赋便坐起身来喝水。
却不料借着月光看到的是一只修长光洁的男人的手。虽然保养的甚好,但并不会被错认为女子的手。
柳氏一惊,就要喊人,口被捂住,手里的水荡出大半在被上。
那人说:“是我。”然后轻轻把手拿开。
柳氏颤声说:“我在做梦。”
“不是梦,他竟然这样对待你!”
柳氏这才抬起头来看他,因为瘦削,一双眼显得格外大,“我屋里的丫鬟、仆妇呢?”
“我都打发了。”
“什么?”
“放心,只是昏睡,明日自然会醒来。”
“你来带我走么?”柳氏眼底闪出些希冀。可惜他的回答一如四年前,“不,我不能。”
柳氏怒了,“那你来做什么?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