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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清楚……”
无双格格地颤着牙,一边答着我的话,一边望向九儿。
九儿以前做过什么事,瞒不过无双,除了她,这里的人都可算得上唐天重最倚重的心腹了。
九儿立刻摆着手尖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啊!”
我忙道:“不是她,快走吧!”
如果是她,这会儿早该躲得无影无踪了,哪里还会跑来伴在我身边?
这样说着时,我才发觉自己手中还抓着一样东西。
举到眼前就着黯淡的星光一瞧,才发现是睡前搂在怀里的百子兜肚。
心里暖了暖,我讲兜肚藏在怀中,脚步仿佛迅捷了些。
原先只在二门外守护的暗卫早已顾不得男女尊卑的礼仪,四五人领路,五六人断后,急急拥着我和几个贴身侍女向后院隐藏着的侧门跑去。
好在前些日子的积雪已化,虽不敢打灯笼点火把,在无双她们的扶持下,我走得还算平稳。
这里到底是在唐天重的势力之下,想来援军顷刻即至。只要出了侧门,获救的可能便大多了。
我曾在这里散步过许多回,好久后才能看出这里有道侧门。门扇的颜色和围墙的颜色很是接近,外面更是有一排常绿的藤萝掩着,出入口隐蔽,并无门环之类,想是更难被人发现了。
暗卫打开门,将绿萝劈到两边,引了我沿着小小巷道往前跑开。我刚要略松口气时,但闻身后忽然传来惨叫,忙回头看时,只见稀薄惨淡的星光下,刀光剑影在激烈的碰撞中灼出刺眼的火花,拖曳出的水银色锋芒撕扯出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我怀孕时甚少害喜呕吐,但当前方也响起厮杀声,并眼看着一颗头颅贴着我的肩膀飞过,又撞在墙壁上跌落到我脚下时,我不由得脸色惨白,弯下腰吐出一大口酸水。
“姑娘,姑娘,怎么办?”九儿急急问我,“这些人……这些人早知道这道门啦,他们竟伏在这里等着我们!”
我看到了。
我们被封堵在狭窄的巷道中间,进不得,退不得,就等着被人瓮中捉鳖了。
无双眯着眼睛向两边看着,迟疑道:“这些人……像是内廷高手。”
唐天霄的人?
但无双立刻又摇头,“可他们不可能知道这里,绝对不可能!”
不可能的事多了。
连我都没想过我没能成为庄碧岚的妻子,没能成为唐天霄的昭仪,却成了唐天重的女人,至今没占任何名分,却已想着为他生儿育女。
这群袭击者的人数众多,足足是身边暗卫的三四倍。我正惊惧时,忽然听到袭击者中有人说道:“宁大小姐莫怕,庄公子让我们来接你回交州!”
我身体一僵。
连无双也僵住了身体,傻了般望着我,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有几滴温热的血顺着夜风飘到面颊,很快地在肌肤上冷却,凝结。
我道:“如果是庄碧岚的人,就听我的,别杀人了。”
那人答道:“我们不想杀人,可也不想被姑娘拖延着,等到唐天祺的人赶过来好把我们杀了!姑娘,得罪了!”
有数道黑影掠起,越过缠斗的几个人,飞奔下两侧的檐瓦,如巨大的蝙蝠俯冲下来。
“别碰我们姑娘!”
无双沉默地站着不动时,九儿已伸开双臂,用那细细的手腕将我护到身后,向他们叫喊。
第一个冲下来的人想也不想,一刀飞快地捅下,但闻很轻微的一声,几乎没听到九儿惨叫,便见他晃着身体倒了下去。
“九儿!”
我失声叫着,忙扶住她,搂住她的头。
九儿的眼睛在星光下依然灵动,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才黯淡下去。
她轻轻道:“姑娘,我等不着我的表哥了。”
我道:“九儿别担心,你表哥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笑了笑,酒窝极可爱,“我想也是……便是不回来,便是他不是好人,便是他把我也变成了坏人,我也不悔。我总等着他。”
我点点头,“我知道九儿一直等着九儿的表哥。”
她叹息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姑娘,我知道我在等谁,你知道吗?”
她的头一歪,小小的身体便在我腕中软了下去,而我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在等谁,我知道我在等谁吗?
我当然知道。
便是原来不知道,这时候我也该知道了。
我不想走,我不是专一的女人。
我想等的人,竟已不是原来的那个。
仿佛被我凝坐地上抱着九儿的姿态惊着,那些人有片刻的安静,但很快又冲上来,便要来拉我。
“姑娘!”
“姑娘!”
这回,是无双和其他两名侍女冲上前来。
女子的血肉之躯,奔到寒光四射的冷刀霜剑之下。
不等那可怕的水银亮芒闪起,我已高喝道:“若你们再杀人,我用不原谅他!”
刀剑顿住,几人相视一眼,忽然改剑刺为掌劈,各个出掌,重重地打在无双她们的后脑勺上。
我还没来得及看她们有没有事,当先一人已经奔了过来,不等我挣扎,便将一块半湿的丝帕蒙到我口鼻间。
很刺鼻的香味,馥郁得令人昏沉。
而我便在顷刻间陷入了彻底的昏沉,不省人事。
第二十二章】 还君明珠,梦断百子归
我恍如在莲榭或饶城的卧房中歇了一晚,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快醒来时,我甚至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想唤九儿或无双过来给我梳洗。
这时,我听到一个熟悉的男子口音有些焦躁地在发问:“怎么回事?还不醒来!你们是不是用药太重了些?”
“回皇上,是……是按太医说的药量制的迷药帕子,应该无妨。大约因为有孕在身,身体弱了些,才会多睡片刻吧!”
“有孕……”男子怅然,温暖的手掌小心地覆到我的小腹,“居然这么大肚子了。唐天重那个该死的!”
我不由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间收拾得极整洁的屋子,半新不旧的花梨木桌椅屏风,一看便是民间富贵人家的陈设。
床前站着一年轻男子,斜飞的凤眸,清俊的面庞,潇洒的身姿,竟是一直在和唐天重打仗的周帝唐天霄。
并不是庄碧岚!
“皇……皇上?”
我干咳两声,唤出声来。
“清妩!”他已欢喜地叫出声来,凤眸光华流转。
他挥手令人退下,俯身为我拂着额角的散发,笑嘻嘻地望着我,“觉得怎样了?听说你被带出来时很不高兴?”
被迷药涣散开的神志渐渐抽回,清明的脑海中立即回忆出晕倒前的一幕,便是袭击者一刀闪过,九儿无声倒地。
九儿说,她不悔,她等着她的表哥。
到死都在等着。
在乍然的惊痛中未及掉出的泪,此时忽然盈在了睫上。
拾起眼,我瞪向唐天霄,哑声道:“为什么杀了九儿?”
“九儿?”他疑惑,看来是记不得了。
我只得恨恨地提醒他,“我的侍女,很大的圆眼睛,爱对你笑,说皇上是个好皇上的那个侍女。”
唐天霄想了起来,眼角也是惊诧,“朕……不清楚……朕让他们行动时千万不可伤你,连你腹中的孩子都不许惊着。但别人……朕以为应该都是唐天重的人,自是不会让他们手下留情。”
我潸然泪下,“我原来竟不知道,皇上栽赃陷害这套,倒是用得熟练。若是皇上没能抓住我,岂不是让我一辈子怨上庄碧岚了?”
唐天霄有些狼狈,微愠道:“谁有心骗你了?无非想着你心里只有个庄碧岚,若说是他派来的,你多半便愿意自己跟着来了。谁知你这丫头犟头犟脑,居然还是不肯来!”
我转过头,低声道:“皇上难道忘了,我已经是唐天重的女人 我还有了他的骨肉。”
“那又如何?”唐天霄不以为意,“唐天重虽然利欲熏心,朕却还记得摄政王劳苦功高,并不介意为他留一线血脉,也不介意……”
他的眼神温柔下来,手指缓缓地抚上我面颊,唇角漫开了淡淡的笑意,却渗了浓浓的伤感,“总是朕护你不住,这些日子想着便觉得憋屈,惯不能立刻把你带回身边才好。逡次筹划了许久,总算成功了!”
我忙转着头躲避他的亲昵抚摸时,他的笑容便有点儿发苦了,“清妩……你以往……并不这么避着我。”
我呆了呆,才想起以往与他相处时.知道他轻薄佻达惯了,虽不喜欢他那些不含恶意的动手动脚,可被他欺负习惯了,晓得他的本性还算君子,倒也不致厌恶烦憎。
抚着明显鼓出的腹部,我再次低声说道:“皇上,我已是唐天重的女人。”
“你现在已经不是了!”唐天霄不耐烦地说着.却忽然顿住,盯着我的眸光蓦地锐利起来,“你是说……你是自己愿意成为唐天重的女人,所以,再不想被别的男人碰你?”
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我会心甘情愿做唐天重的女人,甚至连名分也不求,一心地想为这个冷硬得像冰块、锋锐得像刀锋的可怕男子生下两人共同的骨肉。
但我沉默良久,终于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