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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正是团圆灯节。
京蜀虽不富裕,却将这节日看的十分重要,弯弯曲曲的街道,放眼望去,满是朦胧星火,我雀跃不已,忽而又惆怅想起辛弃疾的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转头去看身边的隽行,他正笑看着我,眉眼间,浅浅温柔。
“我们买水莲灯去河边放吧。”我见着别人三三两两的往落河边走去,也眼馋起来,隽行嘴里说是“小孩子游戏”,却还是答应了我,待到去到河水边,见他又极为认真的点燃了水莲灯,轻轻放去了水里,我在心里暗笑。
他问我,“都许了什么愿望?”
我双手合十,幽幽道,“希望沂桀能早日记起我来,还有……”我沉默下来,慢慢咬紧了唇,第二个愿望,只是愿望,我不能说也不该去想,我伸手点了点水面他的倒影,几个水圈荡漾开来,我看了一会儿,站起身,脑袋微微眩晕。
“你呢,你许了什么愿望?”我转过身子,看着他。
隽行收回了落在河面的目光,淡笑如月华之色,微仰头,我顺着一道看过去,“星星?月亮?”今夜星河浩瀚,月色如莹,我只见到此番良辰美景,并未留心那美景下的黑色帷幕是多么的延绵和广阔……
“虹儿……”他忽然从身后拥住了我,我浑身一凛,心头涌上一种五味杂陈的幸福,舍不得动弹半分,我淡淡的闭起眼睛,很是喜欢,他喊着这个无人会喊的名字。
“若是你我没有生在帝王家,若是我们不是这样的身份……”他在我耳边喃喃的低语,嗓音低沉,微微嘶哑,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叹息,原来他也有与我同样的“若是”。
“便如何?”泪眼模糊,偏问出这三个字,也不晓得自己是期待还是害怕他的回答,此生相许亦或是奈何缘浅……等到的,却是无声,只有我的眼泪,滴答一下,落进了波光粼粼的水面。
面前的水灯,闪动着孱弱的光,一个接一个,静悄悄的流进了黑暗。身后忽然,空荡荡的。我猛的转身,哪里还看得到隽行,那大街上也无半个行人,只有满街的灯火璀璨,星星点点,朦胧似幻。
“隽行,隽行……!”我急了,跑上大街,脚步辗转,将他寻着……
——————
“姑娘!姑娘!醒一醒……”
“姑娘……”
……
有人拍打着我的脸颊,越来越用力,我努力的颤动着眼睫,视线渐渐清晰。
“你总算醒了。”眼前,是一个陌生女子的脸,她年纪轻轻,衣着破烂,一身乞丐装扮,却难掩清秀的容貌,再环顾四周,那头顶残破的横梁上结满了蜘蛛网,斑驳的墙壁前,是一座灰扑扑的佛像,这间破庙里呆着许多女子,年轻年迈的都有,我一头雾水,抓着那姑娘的袖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了吗?”她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疑惑的看着我,“昨晚你昏倒在大街上,是我救了你,之后我们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我摸了摸发疼的脑袋,想起来了,昨晚我与隽行正在落河边放着水灯,大街上忽然涌入一大批官兵,胡乱的见人就抓,我与隽行在四处逃窜的人群中失散了,我猛的起身来,“隽行……”我喊着他的名字,不慎踩到了坐在一边的女人们,惹来她们不满的责怪。
“这里没有男人,只有女人!男人都被抓去羌无钉木桩做战车了。”一人说,见我仍是懵懂错愕,身边的那大眼睛乞丐姑娘哎了一声,接着道,“我看你是从外地来的吧,马上要打仗了,这儿在抓人呢,年青的男子都被抓去做劳力了,而姑娘家,像我们这样的,圈禁起来,不久就会送去军营里做军妓。”大眼姑娘说完,有人便呜咽起来,一人哭,则人人哭,一时哭声萋萋弥漫,只有那位大眼姑娘,却是镇定得很。我一心担心隽行的安危,来不及考虑自己的处境,便又问,“都被谁给抓去了?”
大眼姑娘答,“被冀州北府军抓去了呗。北府军的首领宣王陛下这些年来不断四处征战掠夺弱小民族,只是京蜀的族王一直与北府军有协定,和平了许多年,想不到,还是逃不过被掠夺的命运。”大眼姑娘耸了耸肩,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听到“宣王陛下”这几个字,我心里一亮堂……岂不正是沂桀!?我是知道的,冀州军营里,隽行不是没安插过自己人,如此一来,便也放心了不少。
“你们哭什么。”大眼姑娘嘴里叼了一根稻草,对着那蹲在地面呜咽不已的女人振振有词道,“有钱的人家早已事先打探好消息,携家带口的逃离了京蜀,剩下的你们这些人,不过是些凋零身世罢了,即便被北府军抓了,年纪大的被送去做军营做厨娘,干些粗活也能挣口饭吃,年轻的,说不定被哪位军爷看中,哪怕是带回启南做个小妾什么的,也算是来了福气。”她的双肩微微抖着,眼神却倔强坚强,这一切都看在我的眼里,倒是对她几分刮目相看,这番话看似荒唐,也算是绝境中为大伙儿寻一点安慰,看来这位大眼姑娘,不但心地善良且很是勇敢。
“你也是才来不久的吧。”一老妇,眼里全是死寂,幽幽道,“那个宣王陛下,是出了名的残暴不仁,被抓去干劳力必定是被活活累死,而被充去做军妓,一定会死的更惨,倒不如就在此地了却残生更为痛快……”她的声音渐渐轻细,接近无声。
人群中忽然传来几声尖叫,都往那方向看去,原来……已是有人取出头上的发簪,刺破了喉咙,下手虽不轻,却不至于一下致命,那女子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着伤口抽搐着身躯,艳红的鲜血顺着她的脖子流了一地……没人敢靠近,她的四周很快形成了真空地带,我下意识的想走过去看看情况,兴许还能保住性命,却被大眼抓住了胳膊,她对我摇摇头说,“没救了……”
她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着死去,却有人眼里闪动着恐惧的光,因为并没有勇气了结自己,便对那具尸体生出古怪的羡慕……看着这一幕的我,不由脊背发凉,心里涌上一股麻麻深深的寒意,直至此时,我才切实感到了后怕,虽然,心里头系着希望,隽行会来救我的,他一定会……
冰冷的手忽被一个温暖握紧,我怔怔的转过头,瞧见了大眼明亮的微笑,“我叫八月。”
“八月……”我喃喃,想到了中秋时节,“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知怎么,就念了出来,八月看着我,目光一阵波动,我见她如此,问她,“你可是念过书的。”
“嗨!”她摆了摆手,拿着那稻草晃悠晃悠,不以为然道,“我一个要饭的,怎么会念过书,不过是识得几个大字罢了,你倒别取笑我。”
我叹了口气。“哪还有工夫取笑你呢,眼下也不知是什么情形。”
八月拽着我去到一边角落里蹲着,小声道,“想到什么法子没有。”
我慢慢蹙紧眉,往门外瞅了瞅,一行官兵守着那儿,逃跑是断然行不通的,转回头来,只见那尊破败的佛像前,跪着许多绝望而虔诚的女人,我心里不知是作何滋味,听见八月切了一声,碎碎念道,“我才不愿像她们那般,想要在这个世上生存,求谁都没有用,只能靠自己。”她从人群堆中翻找到了几盒从姑娘身上掉落的胭脂,都收在了身上,又取出一个捧在手里,欣喜不已,我不懂的问她,“这些都不值钱了,还留着干什么。”
“保命啊。”八月压低了声音,将胭脂盒递到我面前,“这种胭脂混上泥土后,抹在脸上不容易掉下来,很像是人的胎记,不信来试试。”
八月往我面上七弄八弄了一番,一会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又是斑点又是胎记,好丑好恶心哦……嗯,你已经很安全了。”
换我为她“乔装”时,我也忍不住苦中作乐的笑了,便与她成了一对“丑姐妹”。
傍晚时分,我们被送上了马车,直驱北府军军营。
一天一夜后,出了京蜀,已是冀州境内。
这儿处处是延绵的草原与山石,天空也总是阴霾暗沉,云层压得很低,再往前走了半日,便能见着军营包,偶有士兵列队走过,盔甲和武器制造出的声音,更使得马车内增添了恐惧与骚动,我与八月紧紧的挨在一起,始终看着那营包前铁盆中燃起的火光,在隽行赶来救我之前,在见到沂桀,让他恢复记忆之前……我不能绝望。
马车停下来时,天边已泛起了淡蓝的星云,一行人下了马车,早已腰酸无力,也因为害怕,很多人跌坐在地面,不知所措的盯着前方延绵无尽的夜色辽原,那些列队的士兵见着我们并没有饿狼扑虎的冲过来,甚至目不斜视的继续巡逻操练,也有人因此而稍稍放松,却是不知军队纪律严明,绝不是他们不会对我们起色心。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