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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气得一跺脚:“你!”
宝嫃见他样子虽气,可是仍不敢动,她心里知道这少年是害怕马车里的人,就又说:“那位车里的先生,你好好管教一下你家的孩儿吧!”
马车里传出浅浅地咳嗽声:“多谢……岳凌,我知道你是口服心不服,你去,跟这位娘子道个不是。”
叫岳凌的少年目瞪口呆:“先生!”
“你不愿意?”
“我去我去!”少年再也不敢犹豫,连声答应后,就往这边走来,宝嫃见他一边走一边一脸不服,嘴里还无声地嘀咕着,就说:“你这样凶,别过来!”把门关上,再也不看外头。
岳凌见状,回头看看那马车,才又扭过头来,没奈何,谁叫马车里的是他在这世上最害怕的三个人之一,于是便含羞带怒地,站在宝嫃大门前,叫道:“喂,我向你道不是了,先前委实不知道是你家的鸡,你别怪我。”
宝嫃靠在门上,听着少年说这话,虽不算十分诚恳,却到底也算是低了头,她从门缝里往外一看,正好看到少年瞪着这边的眼睛,四目相对,少年怔了怔,便想笑。
宝嫃有些脸红,赶紧咳嗽了声,说:“那个……既然你不知道是家养的鸡,那就算了……我先前打你也不是有心的,我以为是黄皮子又来偷我们家的鸡了,现在没事了你就走吧。”
门外岳凌惊奇道:“黄皮子?”
“是啊,”宝嫃说,“冬天它们没食吃,就会来偷鸡。”
“莫非你说的是狐狸?”岳凌大怒,“你这村姑,居然说小爷是狐狸吗?”
宝嫃呆了呆,一本正经地说:“不是狐狸,是黄皮子,黄鼠狼。”
少年一听,大叫一声,扭头对马车上的人叫:“先生,你可听到了!她居然拐弯抹角骂我是黄鼠狼!”
“我哪有!”宝嫃急了,把门打开,“你别胡说!”
这功夫,马车里的人叹了声,接着帘子一动,有人探身出来。
岳凌一看,赶紧飞跑回去,将人搀住:“先生……”扶着那人下了车。
宝嫃见此人穿着一袭银灰色的毛大氅,浑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可是仍旧看出人是极瘦弱的,从始至终都没抬头,下了车后更是咳嗽连连。
“你真是……不让我松心。”那人咳嗽了一阵,才停下来,“让你跟人家道个不是,你反而又惹事!”
岳凌被他一斥责,就不敢顶嘴了。
宝嫃站在门口歪着头看,见那人训完了岳凌,才慢慢抬起头来,――原来是个长髯的中年人,大概四五十岁,脸容清瘦,长髯飘飘,斯文儒雅,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
宝嫃被他一看,就略低了头闪避,那人却望着宝嫃,上前两步,道:“舍侄无状,我替他向娘子赔不是了。”
岳凌见他居然屈尊降贵,一时叫道:“先生!”
宝嫃见这人如此通情达理,语声也好听,倒是不安起来,讪讪地说:“没事的……只是小事,不过我没有骂他是黄鼠狼。”
那人嘴角一动,像是要笑,却又轻轻地咳嗽了声:“这个我也知道,是舍侄年少气盛,误会了小娘子,还请小娘子勿要见怪。”
宝嫃见他明白,却放了心,便冲他还了个礼:“多谢。”
他两个说话间,叫岳凌的小子就东瞄西瞄,显然不服,这长髯之人却把宝嫃上下打量了一遍。
适才岳凌在外头跟宝嫃拌嘴,他虽未露面,却是从头到尾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是个心思深沉城府深厚的人,两人对话之中,便已将宝嫃的性子摸了个大概,如今又见了她,心里就拿捏的□不离十了。
他见宝嫃有些赧颜地,正中下怀,这功夫又把周围的环境打量了个清楚,见周遭无人,便又上前一步,温声说道:“这位娘子,其实我同舍侄是经过此地的,因为人生地不熟地,有些迷路,不知这里可是连家村吗?”
宝嫃见他恁般和颜悦色,便说:“是啊,你们要去哪?”她倒不是想打听他们去哪里,只是觉得自己或许可以给他们指指路。
岳凌在一边暗暗纳闷,不晓得为何“先生”竟对宝嫃如此礼遇。见宝嫃回答的全没些恭敬似的,就又皱眉撅嘴,却不敢出声。
“先生”就说:“我们想去乐阳县城……”
宝嫃松了口气:“这样啊,那很简单啦。”说着,便叽里呱啦地把前路指点了一番。
她说着,岳凌就在一边挑眉,“先生”却总是笑而不语,只是不时点头。
等宝嫃说完,他先谢过了,才又似想起什么来般,轻描淡写问道:“对了,敢问小娘子……这里是连家村的话,是不是有个叫做连世珏的捕头呢?”
宝嫃没想到他忽然提起自家夫君来,有些意外地说:“啊?是啊……你们问我……他做什么?”宝嫃心性本来单纯,可是自跟了凤玄,经过他些许提点,又加上些事情磨练,便多了个心眼,本来要说“问我夫君”的,一下就改口了。
然而眼前之人是何许人也,怎么会听不出来?那本来淡然的双眸之中掠过一道光,看向宝嫃的目光越发锐利了几分,顺便极快地又仔仔细细地把这湖畔的屋宇打量了一遍。
他心里震动,面上却不露出一丝一毫震惊或不安来,仍旧若无其事地慢慢说:“哦,我们这一路上,听闻乐阳县有个连捕头,实在是厉害得很……乃是县太爷的左膀右臂……故而有些好奇……”
宝嫃听他大力夸奖凤玄,面上就露出甜甜笑容来,“先生”看在眼中,心头越发惊动。
岳凌却不似这人一样心思深,见宝嫃笑,就不耐烦说:“喂,你到底知道不知道啊?”
宝嫃正喜滋滋地,见他又不客气来问,倒是不生气的,便笑说:“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不跟你说。”
岳凌大惊:“什么?你竟敢……”
宝嫃一点也不怕他,几分高兴地说:“我当然敢啦,哼!”
岳凌目瞪口呆,气地就看“先生”,“先生”正细细打量宝嫃,见她是个已婚妇人的打扮,但是年纪似并不大,生得倒是娇憨甜美……
他心中转了几转,便说:“岳凌,不得无礼,你一路上不是说那位连捕头厉害,你想见识见识他的英雄风采吗?如今就在他家门外,你还敢这么放肆?”
他这样一说,宝嫃同岳凌双双地惊了,宝嫃问道:“你怎么知道?”
岳凌却叫道:“军师你说什么?”
这位又“军师”又“先生”的男子一笑,竟向着宝嫃缓缓行了个礼:“如果我猜得不错,小娘子你怕就是连捕头的夫人吧?”
宝嫃见他果真认出自己,有些纳闷又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呢,你认得我吗?”
岳凌在旁边也顾不上出声,只是瞪大了眼睛瞧,先生就道:“路上听闻连捕头家住在连家村后的湖畔……因此我是胡乱猜测的。”
宝嫃眨着眼:“是吗?”
先生又说:“方才小娘子你说,连捕头要中午才回来,不知他几时出门,去做什么了呢?”
宝嫃望着他泰然自若的脸,又看看岳凌在一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你……你问这些做什么?”
先生缓缓地说:“啊,请小娘子勿要见怪,在下这位侄儿,是最好拳脚功夫的,我便是陪他走遍天下寻访些奇人异事的切磋武功的……他听闻了连捕头的大名,就恨不得亲眼见一见到底是何等英雄之姿呢。”
他说着,就斜睨岳凌。岳凌正在看他,见状便急忙道:“是、是啊!对了村……我说,你先前还说让你夫君回来教训我一顿,如今岂不是正好了,居然误打误撞找到了我想见的连捕头的家里,真是老天的意思,不见都不行了……”
宝嫃疑惑道:“你想干什么呢?”
岳凌说:“当然是要找你夫君切磋切磋啦,怎么,难道你怕了?怕我把他打败吗?”
宝嫃就皱眉:“你胡说……不过我夫君才不跟你这样的小孩儿动手呢!”
岳凌哼了声:“我看你是害怕了吧!哼,我一路上听闻连捕头多厉害的……现在看来……”他故意用了一种不屑一顾的口吻。
宝嫃见他那副嚣张模样,又恨不得抓破他的脸。
旁边的“先生”才道:“凌儿,你怎可如此无礼?快些道歉。”
岳凌这回却听话了:“先生,要我道歉有何难,如果她夫君真有那么本事,让我跪下来磕头也行啊。”
宝嫃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虽然很是不忿岳凌那口气,可是这两人毕竟是陌生人,万一是不安好心的又怎么办?宝嫃想了想,就不上当:“我夫君估计要中午才回来,还得两个时辰呢,你难道要等在这里吗?”
岳凌说:“两个时辰有什么难得?”
宝嫃道:“那好吧,你们要等那就等好了,我要去赶集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