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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错过那衣流原的身子,面朝着知县高玉帛那边,说道:
“而本官之所以没有事前去高大人府上查看关于本案的卷宗,那是因为之前有人向本官透露,此案有莫大冤情,说有地方官员……罔顾法纪,屈打成招,企图瞒天过海,放纵真凶!”
唐烜双目有神,字字铿锵。前时对着那西辽大使用着‘下官’的称呼,可说给足了对方面子,这招以软击硬,可谓打得那西辽人哑口无言;后面他又换以硬招,句句有力地‘本官’二字,更是把架子端了个十足,那口气莫不是在警告对方:既是外人咱当然管不上,你一个自己人,我岂有治不了你的道理?正是应了前边那句,官大,就是压死人!
西辽大使和高玉帛都被他的说辞惊了个怔神,可眼下也确实如他说得一般,高玉帛心里只悔,刚刚就不该听那西辽人的教唆,该等他们一行人带着囚犯出了牢再来个人赃并获。他却不知,唐烜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带着柳芹芹出这牢门。
知县的公子高亮就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了,心中憋着一股不快,对着那一脸傲然的唐烜又是不服气地说道:“唐大人,若真如你所说那般。今夜尊夫人毁我牢门,伤及我公门人员,可该给个说法?”
高玉帛又拉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把,面上虽是不满,眼神却还是带着些希冀地看向对面。
众人眼见那唐烜横眉淡目,一脸的严峻。“我的内人管教不严,我自有说法,正如……今晚我也要重新对照犯人的供词查看此案的卷宗,倘若当中有虚,有人作假,这人命的说法,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一双怒目,瞪得高亮双肩惊颤,说完他又转身对着莫离园,脸色还是如前面一般严峻。
他望了一会儿,见对面那双黝黑的眸子也紧盯着自己,深邃中却看不见前时的嚣张和愤恨地气焰了,倒是,有点儿惊讶地神色。只听唐烜平淡的语气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可无国便无家,是谓先国后家。即便你的存心是好的,如今犯了法也要以国法定罪。念及你没有伤到人命,又无驻下大错……”脸微侧向心仲的方向。“将她扣押牢房,十日之后待放。”
语毕,他的目光又回到莫离园的身上。那眼中仍是幽暗,星星点点,却又像映进去些什么。
心仲十分不忍地看了唐烜几眼,又带着些心疼地看了看一旁的夫人,倒也奇怪,此时这二人倒是比刚刚斗嘴那会儿要平静得多了。
就在高玉帛眼睁睁看到莫离园那一个淡然微笑的时候,他不自觉地浑身一颤。因为他知道,今晚的好戏,至此是真的结束了。
他猜错了两个人,第一,唐烜不若传说中的那般愚忠,他是个有心计的人;第二,这个唐夫人不像他开始预料的那般鲁莽,她不但没给唐烜闯下大祸,此时,甚至立了大功……
他小看了这两口子。不管今晚他们起初看到的两人斗嘴,是不是做戏,唐烜这一仗……确实赢得漂亮。
…… ……
空荡的黑处,呼啸的风从窗边划过。柳芹芹却不再像之前那般寒冷,她忍了很久,终于鼓着勇气对木门隔壁的角落说道:“你……还在生气么?”
对面的人听到声响,移过来一些。柳芹芹借着月光这才看清,那秀丽的容颜上没有一丝的怒气,反而,挂着些残余的笑意。她不禁疑惑。
莫离园轻轻一侧,倚在了这边的木门上。微嘟着嘴。“刚刚是有气,现在,气不起来了。”
柳芹芹又问:“这是为何?”
她怒了努鼻子,笑道:“我只道他除了对我,从来没大声对别人说过话,他就将那猪头和狗官骂了个哑口无言。我觉他……不带脏字也能说得那样妙,呵,倒是也有些文采。”说着,眼神不知远游去了何处,有些失了焦点。
“我啊……又觉他对人对事不够直接大胆,实在有些娘们,刚刚见他扯了个谎子还理直气壮地骗的别人团团转,嗯,倒也有点冤枉他了……”
说着,她似又想到了什么,瞬间转回眸子对着柳芹芹,眨巴着大眼。“还有!我以为他不管小姨你的死活,太绝情,太不懂人情。原来啊,他耍了那半天,是为了让我留下,好让我在这照顾你,防着暗处那些小人。这人虽然肚子里黑了点儿,总算……还有点儿良心。”
柳芹芹还在看着她,莫离园却静着思索了一会儿,略带了俏皮地补了一句:“小姨啊,我见你这外甥还行,倒是还有的救……”
柳芹芹看着她嘴角的那笑,许久,也抿出了一笑。
、雨花凄断不堪听
午醉西桥夕未醒
雨花凄断不堪听
辛城地方不大,却在元天朝和夕辽两国都有些许的名气。堂堂夕辽国的驸马居然死在了辛城的妓院里,这消息可谓不胫而走一夜之间传得天下皆知。原本只算是小有名气的辛城,更是被民间炒作的沸沸扬扬。
官府本已登出告示,说那杀害驸马的真凶正是引香楼的花魁柳芹芹,而就在死囚要处以极刑的当日,监察司唐烜又以伪证之名复审此案。
你问凭啥?那没办法,人家官大呀!背景好,底子佳,后台硬,本事大呀!
话说这唐大人翻案那天,辛城大街上人烟比之前戒严时还要稀少,倒是那辛城县衙外挤得密密麻麻的一群看客,叽叽喳喳地好不热闹。说来也是,这样的大场面,小地方的人更是怕此时错过了,这辈子就再也没机会了。
再说那公堂之上的主副审官,并坐二人,在左的是那油头肉面的六品知县高玉帛,虽是个副审人家依旧把脑门擦了个噌亮,瞧他双目微斜地看着身旁的主审大人,眼神忽明忽暗着实难以捉摸。坐在他右手边这位红袍高帽的年轻男子又是谁呢?不是别人,正是那元唐朝大名鼎鼎的一品监察司,闻名遐迩的大清官——唐烜,唐大人是也。
啧啧啧,正是人比人,那叫一个气死人活人、逼活死人啊!瞧年龄,摆在那里;量身段,也摆在那里;官阶,更是真真地摆在那里。想这辛城的大老爷高玉帛也不是一般人啊,这心理承受能力,一般人他还真来不了。总之,在这高知县的衬托下啊,那唐大人是越发的英明神武,越发的威风凛凛,越发的……
“哎哎哎!等一下、等一下,我说你这人越说越离谱了,你是来做媒的啊?还审不审案了?”莫离园十分不满地丢了一把瓜子扔去了对面,只听得那边连着呸呸了几下,小伙儿才露出赔笑地一张脸。“是是是,咱这不是正要讲么,咱当时离得远,前面的开场白没听清。老远啊,就是看见那唐大人浑身的金光,啧啧啧,那光芒,挡都挡不住!犹如黑夜中……”
“……”莫离园二话不说,又将手中盛着瓜子的碗碟丢了出去。许得他力道轻,这才没把对面那说书的人给打晕。
这人当然不能晕,要晕也不能是现在,更不能在这里。无奈莫离园被唐烜禁足在大牢里,上堂的时候也不能跟去,所幸啊,上午开堂的时候她还没睡醒,醒了没多久,又遇见这经历了上午堂审的小伙子。这不,好好一个辛城大牢,这会儿变成个扎堆听说书的茶寮了。
莫离园将手伸出木栏外,随便挥了挥袖子,那一直蹲在她不远处跟着凑听的小卒赶紧跑了过来,一脸的狗腿样。“唐夫人,有什么您尽管吩咐。”
“再给我来点儿瓜子,这椒盐的太咸了,弄点儿茶香的去。”
“好嘞,这就给您安排去。”说完,他赶紧跑去吩咐外面的人,生怕步子慢了,回来便错过了好戏。
这边刚说完,那说书的清了清嗓子,又找回了先前的感觉,摇着手中的一根破草秆子,摆着摸样地说道:
“前面啊,咱虽然没听清,可那精彩的地方,咱可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你们猜……怎么着?”
“少卖关子!我最恨人家给我绕,说重点!”莫离园两指弹出一颗瓜子,正中那人印堂,原处即刻多了个红印子。挨了暗器也不敢揉,小伙只忍痛说道:“唐大人当场就把那仵作和捕快拿下了!”他十分敬业地抬高了语调。
“这是为何啊?”
“为何?”因为那唐烜掀开夕辽驸马尸体上的蒙布,就看了那么一眼,就只一眼,然后就狠狠地吐出几字:来人,把那验尸的仵作和新城的捕快给我带上来!
那架势,啧啧……
…… ……
“马力剌身上的伤痕有三处,脸上一处,看似是被利器所伤,伤不深却是血迹的来源;第二处是手腕,皮肉未破,却有黑紫的淤血浮于表面,伤成手指状,应该是被人碎了腕骨;第三处,也就是致命的伤害,是脖子上的勒痕。我且问仵作你,这伤痕是如何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