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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绒收去心力,看着与刚才别无二致的桃花肆虐之景,不安地问道:“胡殿判,幻象似乎并没有被我们破解掉呢!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怎么会破不去这些剑童造出的幻象?”
胡殿判压抑着咳嗽,脸色有些发红,声音则更加嘶哑:“不是,这决不是剑童们的力量,而是剑魂!这些剑童中间,一定至少有一个人,拥有极为强大的剑魂,而他又没有力量驾驭这剑魂的力量。现在这一切,应该是由于这强大的剑魂召唤来太多的桃花,而这些桃花的幻力又太过巨大所导致。如果我判断得不错,此时真实的世界也一定是这样桃花泛滥的情形。”
慕容斐听了,眉头紧锁,沉吟半晌才问:“殿判,您说真实的世界和这里的情形一样,那意思就是说,我们就算已经突破了幻象,也没有办法自知么?”
“是,亦真亦幻,既真既幻,这才是名副其实的桃花障啊!”
张尉说不出那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手中的“沉风”好像一只被捆绑住嘴巴的小鸟,在突然被人送入百鸟鸣唱的树林之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挣脱捆绑,加入百鸟们的和鸣。
那捆绑就是这几年来一直包围住他心灵的那股力量。
说起来,他一直怨恨着这股力量。它如铁壁般将他的心围得密不透风,半分心力也无法释放出来,可是此时,当“沉风”的力量开始如凿子一样要凿穿这铁壁的时候,他却无比清楚地感觉到,这曾经禁锢住自己的力量,一定是在保护着他的。
而“沉风”送来的力量则让他感受到某种疯狂的特质,它一门心思地想要钻开他心中的壁垒,但直觉告诉他,一旦这壁垒被打破,他便将被拽入迷幻之境。
那迷幻之境是否就是胡殿判所说的幻象?
如果看见了幻象是不是就是所谓被幻象所迷惑?
张尉的心在这样的疑问中变得越来越痛,他知道,“沉风”那致幻的力量就快要钻进来了!
有一个瞬间他想:这样也好,只要忍住这疼痛,也许禁锢住自己心灵的古怪枷锁就会被彻底击碎。那样,也许从此自己也可以催动心力,施展术法,当然,也会像大家一样被幻象所迷惑。
一想到会和大家变得一样,张尉甚至有些期待起来,他手按在胸口的痛楚之处,抬头望向漫天绯色的飞花,在静静忍耐中等待着那如蜕变般的时刻到来。
只是这些飞花越看越令人不安,遮天蔽日的桃花如失控的蜂群一般在空中狂舞,即便是根本看不见幻象,张尉也可以感觉到某种迷乱狂躁的气息充斥在绯色的飞花之间。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问题?其他人现在都在干什么?思及此此处,张尉只觉心思摇动,无论如何不能再安心在这里等下去,犹豫再三,终是抬步前行,打算在花雨里先寻到同伴看个究竟。
唐谧和白芷薇与他相隔不算很远,此时在花雨中却已几乎看不见所在。张尉努力睁大被花瓣砸得几乎睁不开的双眼,终于隐约看见一道红色的身影,便疾步朝那个方向奔去。
那里站着木头一样僵直着身体的唐谧,而再远一些便是同样静立无声的白芷薇。两人的双眼俱是茫然无神,粉白色的碎花落在她们的肩上、头上,仿若浮着一层薄雪。
张尉大声唤着她们的名字,可声音却小得几乎只有自己可以听见,他才明白,原来这些致幻的花瓣还会阻隔声音。他心下着急,先去摇晃唐谧的肩膀,见她毫无反应便又跑去摇动白芷薇,不想她也是木头人般一动不动。
张尉见,两个本是幻象制造者的朋友竟然变成这副模样,立时明白事情必然非常不妙,强忍心中愈来愈烈的疼痛,沿着自己印象中其他剑童的位置找下去。
他最先看见的,是在原地手舞足蹈、眼神迷乱的邓方;后来,又找到了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的王动;之后是一会儿扮作一个人,一会儿又扮成另一个人,嘀嘀咕咕、胡言乱语的周静。
张尉心头有些发毛,这才想起也许该去求助胡殿判和慕容斐他们,转脸朝很远处那三人原本所在的圆心望去,却发现他们早已被花雨淹没,不见了踪影。这让他不得不考虑另一个更糟糕的情况——也许那三人和唐谧他们并没有什么两样。都已经被幻象所迷惑;也许在这通天彻底的桃花世界中,唯有自己一人保持着清醒。
几乎是在意识到这些的同时,他感觉到“沉风”的剑魂之力又一次撞击在心房上,围困住自己的桎梏在这力量下震颤着,仿佛已至破碎的边缘。
周静在他身边自言自语:“嗯,怎样好呢?就这样吧,大家一起疯掉吧,在一群疯子里,清醒的人才是疯子。”然后,她又换了个男孩子的腔调,兴奋地大叫:“快看,快来看,你瞧我看见了什么,天啊,太壮观了!”
明明知道周静神志不清,张尉却觉得这些莫明其妙的言语好似魔音一般,搅动得他愈发期待着坠入幻象。某种伟大的力量将要到来,某种奇异的幻境将要出现,某种束缚的困境将要挣脱——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但只有我一个是清醒的,所以我必须抵御剑魂之力,保持清醒,绝不能坠入幻象。可是,只有我一个清醒着又有什么用呢?能帮得了别人吗?
总会有用吧,也许,也许有用吧。
但也许没用呢?难道要为了只是“也许的争情”,而失去得到心力的机会吗?
大头,你知道吗,虽然今天狮戏这事儿被掌门罚了,可是他说的有些话我觉得很有意思哦。
他说摩罗就是能扰乱和破坏佛家修行的天人。还问我们不能抗拒的诱惑究竟是什么。你知道,我是最不信这些神神佛佛的人啦,可是被他这样一问,倒觉得世上真有摩罗存在哦。
所谓摩罗,就是那些能动摇我们的渴望吧。
什么,你听不懂啊?不懂就算了,生得傻不是你的错,下次你遇见摩罗就知道了。
举棋不定间,少年忽然想起唐谧的话来,抬眼望向铺天盖地的花雨,纷纷扬扬,迷乱魅惑。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原来是遇见了自己的摩罗。
第045章 一场心与心的战斗
张尉闭上眼,将充满诱惑的绯色阻隔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于疼痛中迅速做下一个决定!
他运了口气,按照莫七伤所授“以内力止内痛”的法门,去抵抗心口的剧痛,却发现竟全然无用。仔细感觉,那痛楚并非来自心脏本身,而是因为剑魂的力量犹如滔天洪水般不断撞击心房所致,这样想来,自己要抵御的并非是疼痛,而是剑魂之力,而这样的抵御法门他却是一窍不通。
控制发狂的剑魂之法,会不会如同发大水时控制发狂的河水呢?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张尉想,强行抵御那力量,就好像在不断加高河堤,而治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开挖沟渠导走水流。那么,我既然不懂得如何抵御,是否可以将那力量引导开呢?
他想到此处,便开始舞起剑来,期望以此泄去一些剑魂之力。不料,一出手才发现自己的剑风凛冽异常,刚猛的剑气引得飞花于身边盘旋不坠,不觉之间,那疼痛竟真的开始慢慢缓解。
慕容斐的手按在剑上。他可以清楚地察觉到“迫雨”那种按捺不住的躁动。其实与佟敖一战后,他便已经感到剑魂力量剧增所带来的变化。不论是御剑术还是其他依靠剑魂引导的术法,甚至只是一般剑法,用起来都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发挥出的威力也陡然大增。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那么多剑客终年四处游历,渴望与比自己更强的对手一战,只因为战胜了比自己更为强大的对手之后,那种剑魂之力猛然增强的感觉真的是难以言喻。
那是与每天每月、日日夜夜磨砺自己的心灵与肉体,伴随自己力量的增强,让剑魂之力一点一滴积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感受。滴水穿石般的修炼,很容易让人在漫长的时间消耗中忽略掉力量的累加。而那种忽然跃上一个高台,骤地从高处俯瞰从前的感觉,却可以让人真真切切地体会到自己所拥有的力量—那样真切,只要一握住剑柄,就可以握住的力量。
只是有的时候,慕容斐也会从心底里生出一抹空虚,只因“迫雨”的剑魂之力已然远远超越了他能够控制的限度。
这是属于我的力量么?每当他有这样的疑惑时,便会将手落在剑柄上。掌心传来“迫雨”稳定而臣服的共鸣,这让他觉得安心,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
毕竟,这是正大光明得来的啊,他这样想。
可是现在,如若胡殿判的猜测不错,这桃花风暴的确是由强大到不能被剑童所控的剑魂之力引发的,那么,拥有这样剑魂的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