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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打四更时,元寂大师又开了口,寂静中,这声音格外饱满:“想来那人,是听过佛法的?”安平王一下子狼狈起来,他知道这老和尚有神道,或许他已经猜出来。在他心中最宝贵的,当然是他的家人。
这位当朝贵胄,今天晚上算是捏心捏肺一回,摇一摇肩头,当王爷的气势又回到身上,安平王安然起身,对着闭目的元寂大师又看一眼,转身开门走出去。在门外,小心地带上门。
赵平一直候在现在不见疲倦,见赵赦出来跟着出来。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主仆三人打马往京中来。
这下子慢慢走,不再去当闯城门的人。行到京门时,五更城门已开。大街上行走的,大多是赶早卖菜的,摆早点摊子的。
赵赦在一家摊子前停下来,买了几个油炸鬼和煎饼果子带回去给家里人。父母亲有时候要换个花样,真姐儿和佐哥儿更爱吃。
想想女儿们还不能吃,要是能吃了,肯定一边一个跑来接着,还要说:“父亲真好。”说不定,小嘴儿要亲一下。
这样想着,一夜未归的赵赦更想真姐儿,他想着见到真姐儿,肯定要逼问,肯定要生气的吧?指不定,又要刁难表哥站马步什么的。
王爷面带笑容,这些,全难不倒表哥。让表哥站可以,表哥晚上脱得一丝不挂,站给小白眼儿狼看个够。
想着秀身材,赵赦回到王府门前,门人正在洒扫,见王爷从外面进来也不奇怪。赵赦往书房中去,早上习武是数十年来的习惯,不可以丢。
天边微有晨光,散散漫漫打在草叶上。这微红的晨光中,书房里小厮们和值夜的先生在比划招式。
郁新也在这里,他是到军中走一趟后,觉得不会半点儿功夫或许不丢人,行军时赶不上队伍这就丢人。
先生们来到赵赦手下呆久了的,都会跟着一早起来踢腿动脚的。
郁先生一边跟小子们学招式,一面要看真姐儿。王妃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舞得熟练之极。
王爷大步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真姐儿着一身碧色箭袖衣裳,手里握着她的佩剑。真姐儿产后发胖,早上能起来时,就会起来动一动。
她欢喜不尽的停下来:“表哥,你回来了。”晨曦中,这个碧罗袍子的人儿小跑过来,面上没有如赵赦所想的生气、嗔怪等面容,反而是笑逐颜开:“你才回来,快来陪我,”扯着赵赦的手又道:“今天孩子们睡了,要陪我骑马去。”
声音变小时,这才委屈上来:“人家胖了下不去。”
赵赦轻轻搂真姐儿入怀,那动作轻柔得好似在抚摸奇珍异宝,王爷柔声道:“怎么会,真姐儿再胖也是漂亮的。”
真姐儿眨眨眼睛:“是吗?不是假话吧?”赵赦举手要打,忍俊不禁地笑:“混话不要说!”真姐儿:“哼,我就知道。”
要不是这么热烈的迎接,而是责问的话,在赵赦眼里,肯定就成了混话。
郁新看着这一对夫妻并肩进去,回过神来,咦,我的花开呢,哦,在家。王妃头上的那一个簪子,和花开的很是相似。据花开说,是一对,王妃赏了一枝下来。
院门外快步跑来一个小小子,郁新认得这是俞先生的家人,不仅他认得,这院子里人全认得。大家轰然一声笑,全围了上去:“生了没有?”
“还没有,俞先生着急,让我来回王爷,说什么催生丹讨一丸去。”小小子说过,就有人赶快去回。
门帘子打开,先出来的,是真姐儿。她嘴里还有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在,急急的咽下,出来问小小子:“几时送去产房中的?”
小小子什么也不懂,只是恭敬回话:“俞先生很着急,急得一脑门子的汗水,大姑一直在骂他,在哭。”
院子里的人全听得很有兴致,再把眼睛看着赵赦和真姐儿。真姐儿道:“要去看看。”大家嘻笑:“应该去。”
浩浩荡荡一行人,拥着王妃的马车和骑在马上的王爷,带上最稳当的妈妈们,往俞道浩处来。
俞先生急得真如家人所说,在这飒飒秋风里,是一脑门子的汗水。郁新先取笑一句:“您这脑门,可以当镜子。”
“你少废话,等你老婆生时也一样。”俞道浩急忙来见王妃,还是着急:“五更天开始疼的,到现在还在生。”
看别人家生孩子,生个半天觉不出来。到自己家里生孩子时,这才一个时辰多,俞道浩很是担心。
女人生孩子,是个鬼门关。
廊下摆下桌椅和几,赵赦和真姐儿坐下来。产房中突然迸出来一句:“俞道浩,我有话问你!”所有人打一个激灵,这是蔡大姑的清脆声音。
这声音中,全是不容拒绝。
俞道浩呆若木鸡,听里面又喊一声时,才手点着自己鼻子:“我能进去?”大家傻呆呆地看着他,应该是没有听说过女人生孩子,男人可以进产房的事。
赵赦很不满,因为他是在真姐儿生孩子痛喊时试图进去,又被拦下来过的人。
王爷都不能进,凭什么俞道浩有特权能进产房,能看着自己妻子生孩子?王爷一半好心一半使坏的道:“女人产房,你不能进!”
“快进来,我要生了,我生以前有话问你!哎哟,疼……。”这一句话好似催命符,俞道浩一个箭步就冲进去,不管不顾的道:“我来了。”
产房中,妈妈们正在劝俞夫人:“男人不能进来,有话我们代你传。”俞道浩走过来,对着这眼前场景很是震撼,以致于话都不流利:“你,喊我说什么?”
稳婆们全吓得不行,赶快取过一床薄被给俞夫人盖上,同时回身不顾上下,劈头盖脸训着俞道浩:“你要是吓到产妇,这可是性命关天!”
“我,我要问你,”俞夫人被阵痛弄得大喘着气儿说话,用力伸长头颈问自己的丈夫:“你不喜欢是不是?”
俞道浩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他是被刚才那一幕震到,眼珠子都直了。稳婆很是不满:“夫人,留些力气生孩子吧。”
“我要问你,你是不是嫌我主动来找你,是不是不愿意家里老祖宗定亲事?”俞夫人一定要在生孩子以前问出来,她一急一气全说出来。
俞道浩还是呆子一样摇着头,好似摇头木偶:“我喜欢你,家里定亲事多好,王爷,对了,王爷不也是这样。”
“你,啊!”一阵剧痛袭来,俞夫人尖叫一声。稳婆再也不能等,两个人硬把呆若木鸡的俞道浩推出去,把门紧紧关上,还拴上门闩。
随着门闩落下重重一声,婴儿的“哇哇”声响起。安平王的眼睛都瞪圆了,他进去还能帮着生孩子!
赵赦很后悔,后悔自己在真姐儿生孩子时,没有进去。不过当时那么多人拦着他,生怕他不一小心,人就跳进产房里。
秋风的廊下,赵赦低声埋怨真姐儿:“你生孩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要过表哥。”真姐儿被责备得莫明其妙,睁大眼睛回想着,也埋怨赵赦:“生佑儿的时候,表哥回来晚了。”
赵赦这才想起来,不无心虚的笑一下,再理直气壮:“生佐哥儿的时候呢?”真姐儿很是无辜的道:“我就是说了,表哥也进不去。”
“那你是没说,心里没有表哥。”赵赦继续指责,真姐儿吃吃笑,已经明白过来,悄声道:“表哥是羡慕先生进去了?”
被说破的安平王居然承认,也低声对真姐儿道:“竟然还有他能去,我不能去的地方。”
夫妻两个人喁喁低语笑着,又喊人:“把孩子送出来看看。”
稳婆送出来,恭喜道:“恭喜先生,是一位千金。”俞先生不为男孩女孩烦恼,反而对着产房里吼了一嗓子:“你下一胎,会生儿子的!”
院子里人全掩口窃笑中,产房里俞夫人听到这一嗓子,觉得浑身上下力气很足,她也尖叫一声:“还有一个!”
人家还没有生完,吼得太早!
满院西风转为温暖春风,俞先生嘴角上全是笑,傻兮兮地站在当地只知道笑。大家目瞪口呆看着他,再看看产房紧闭的门。还能这样?
真姐儿满面欢喜看孩子,肌肤雪白随母亲,就是眉眼儿也随母亲。她一手拎起一角小包被挡风,送过来给赵赦看:“表哥你看,这孩子多秀气。”
见赵赦,人又有些心不在焉。把孩子给妈妈们,命她们赶快送回房中。真姐儿又悄声取笑赵赦:“表哥,看人家生两个,你又不舒服了?”
“可不是,这种福气他也有。”赵赦还在为刚才产房的事情不快。见真姐儿笑靥就在眼前,捏着她面颊问她:“下次生几个?”
真姐儿还没有回话,又是一声婴儿啼哭大大的传来,俞道浩喜欢得不知道如何才好,他和王爷一样的贪心,对着产房门又来一嗓子,是非常的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