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淅淅沥沥的雨越下越大，视线变得模糊一片，烛光下万物黯淡，惟一声厉喝震慑九霄：“都给本王住手！”
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楚凰缓缓倾倒在扶手上，雨水打在冰白的眼皮上，顺着睫毛一滴一滴滑落脸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听到这个声音竟然会觉得安心？真是太荒谬了不是吗……
轩辕黎月一身暗紫双龙袍，他的身影甫一出现，众护军堪堪停下攻击后退几步，离歌返身回到楚凰身边，只有湖上的文王与明月公子充耳不闻，你死我活的拼杀看起来竟像是抵死纠缠。轩辕黎月的目光迅速闪过楚凰，最后落在文王酷厉的表情上，不由得眉心一凛，朝左御金卫伸出手：“弩。”
适才那少年忙不迭从月落手里取过火箭流星弩殷勤地递上，末了还朝月落挤了个鬼脸，可惜人家没理他。
轩辕黎月装上箭矢，对准文王，继而又改向明月公子，离歌见状剔了下眉头，比出食指往楚凰人中狠狠一掐。楚凰痛醒，甫一睁眼便见轩辕黎月对着明月公子的那破空一箭，疾如流星贯穿掌心，却是文王的掌心……
明月公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文王，冷睿的面庞上露出一线微不可察的动容。
文王笑得苍白而虚弱，却又无限柔情：“我不能让你死……就算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明月公子感觉他看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趁他闪神之际一掌劈向他的左肩，两人疾速后退，落定在湖水两边。轩辕黎月朝夜残香比了个手势色，夜残香不得不再给文王补上一记手刀。夜雨猛然大了起来，打在湖面上激起千层波涛，噼里啪啦，一如焚烬万物的烈火。
“哈欠！”离歌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把面前的烛火吹得微微晃了晃。屋外夜雨未停，下得异常淋漓尽致，哔哔啵啵打在琉璃瓦上，碎了满屋顶的玉屑。露天的院子里，有一袭白衣在弹琴，肩上有一片殷红，指尖拨的是“白月光”——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来来回回却只这么几个调子，楚凰对着满桌的佳肴心安理得吃着宵夜，像是得了暴食症。轩辕黎月坐在窗边赏雨，左御金卫的那个少年跟在他身后，却对离歌挤眉弄眼。离歌终于受不了他的指指点点，转过头对阴气逼人的楚凰唯唯诺诺：“虽然不知道你们兄妹之间究竟闹了什么别扭，但凡事床头打架床尾……咳咳，错了，应该是得饶人处且饶……咳咳，不是，哎呀！我说你们——”
楚凰头也不抬，叼着糕点哼哼，手上十指大动：“我只是想听琴而已，是哥哥觉得在雨中弹比较有意境，你要长舌的话也该找哥哥呀！”
“哼！”头一次被说成长舌妇，离歌差点要跳起来，忍不住哼哼一声抓起桌上的糕点一起暴饮暴食。
楚凰抢过他手里的盘子，语气凉飕飕的：“你不是随那什么小姐做上门女婿去了么？怎么会出现在王府？”
离歌的嘴角扯开一道弧线，明眸一亮来了兴致：“你吃醋了？”
“咳咳咳——”少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抓着胸口咳得面红耳赤。
“不要岔开话题。”楚凰威压之，“还有，你的真实身份？离公子……七剑醉离歌？”
“哎呀，被你发现了！”离歌笑眯眯地招招爪子，“看来我的名声很响亮嘛，连你都知道，不容易啊真不容易……”
“哐啷——”瓷盘应声而碎，楚凰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片，慢腾腾地对准离歌的左脸，“坦白从宽。”
离歌小心翼翼地推开她的手，又是讨好又是哀怨：“小豆干好凶……哎别！我说——其实我跟鸢儿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我对你的风流韵事不感兴趣，说重点。”
离歌缩了缩鼻子：“你配的mi药很好很强大，我才一拿出来鸢儿就晕了，再加上我轻功好，所以就逃了出来，刚好又碰上你和小墨离开，就跟了过来。”
楚凰凉凉地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据说七剑醉离歌师从陵南千仙老者，总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帝都来吧？”
“哎呀……”离歌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水，“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不要说了。”楚凰眯起眼，像一只阴谋的黑猫，“哦，对了，先跟你说一声，我刚在这茶水了下了毒，至于解药……你跟着我也得跟着我，不跟着我也得跟着我，上了贼船就不要想着下去，除非——”
“除非我死？”离歌挑挑眉，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端的是风流倜傥豪爽不羁，“无所谓啊，反正奴家早就是小豆干的人了嘛……”说出来的话却恶心死一大堆的人，连轩辕黎月的嘴角都微微抽了一抽。
楚凰原先想拍他的头，无奈手短够不着，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满意道：“朽木可雕朽木可雕……”继而转眼投向左御金卫的少年，“小子，投靠黎王不如跟我混，有没有兴趣？”
“小子？！”少年在左御金卫里排行最小，本就不爽别人把自己当孩子，听得楚凰这么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这样叫自己，立马就跳了起来，“你确定你是在叫我？！”
“确定啊……”楚凰从袖中取出彩羽面具，往脸上一套，声线顿然变调，却是个公子调，“小子，那天在流风街你欠了我一个人情，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就把自己报给我吧。”
少年见状猛地咬到舌头，指着楚凰转头问向轩辕黎月：“王爷！他究竟是男的还是女的？难道跟夜君一样是个老不死的妖怪？？？”
“你说谁是老不死的妖怪？”夜残香拖着长袍旖旎而进，红艳艳的样子像是一团火在燃烧，可偏偏他的性子阴寒得很。少年立时住嘴，转着眼珠子左顾右盼，权当没有听见。夜残香没心情搭理他，转头看向楚凰，眉心的怆然被掩盖得很好，但是楚凰却奇异地看得很清楚：“未免夜长梦多，现在就动手吧。”
楚凰叹笑：“夜长梦多？应该是怕到时候下不了狠心吧……”
夜残香的眼眸顿然又暗了几分。
见他如此，楚凰突然于心不忍，心头不知为何骤然一空，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般，那种积云罩顶的感觉，比之世界末日也不为过。指甲刺入掌心，楚凰强自镇定下来，排开那些不好的预感，问道：“文王府今晚死伤这么多，若又传出文王失忆的消息，到时该怎么向皇上解释？”
“这个不用担心，”轩辕黎月头也不转，看着窗外的淅淅沥沥出神，声音却很清冷，也很酷辣，“王兄遇刺受伤失忆，把不相干的知情人和崇华殿一并烧了，再杀几个人充当刺客，如果皇兄还要追究，本王的地室里还关着一个太后派来的刺客……”
“嗯……”楚凰点点头，继续把目光对向左御金卫的少年，却是在问轩辕黎月，“我还有个条件。”
轩辕黎月终于转过头：“雨停了。”
楚凰笑：“天快亮了……”
轩辕黎月站起身，准备打道回府：“你是要整个左御金卫？”
楚凰摇摇头：“不，只要他就可以了。”
少年垮下脸，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
轩辕黎月挑眉，又听楚凰补了一句：“他的人，和他的背景。”
轩辕黎月淡然一笑，一如修炼千年的狐妖，语气却很严正：“秦沐。”
少年敛神，站直军姿：“是！”
“从今天起，你的主上就只有她一个人。”
“……是。”
“她说得没错，投靠本王，不如跟她混……”余音未消，人影已在门外。
秦沐微微一愣，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余光上下打量楚凰，总觉得有口气憋在胸口，闷得慌。楚凰不以为然，走上前凑近他的耳际：“生为武将，不封万户侯岂不可惜？”秦沐陡然一惊，却见楚凰撤身离去，背影倨傲而狂妄。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乌云消散之际天地间盈满曙光，暖金色的阳光铺洒而下，点缀了遍地的晶莹。楚凰踏出门槛，望见院子里白衣萧索，琴音依旧渺茫，空灵幻灭没有着落。楚凰的眼睛有点红，不知是因为熬夜还是其他：“哥哥……”
“砰——”琴音骤止，明月公子虚弱地扑在琴弦上，嘴角衔着一丝笑。心死成灰情肠断，阿凰这一声哥哥，终于是原谅了他的放纵，泯灭了他心底的最后一道光。初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背上，却冰冷得令人发颤，凤凰不涅槃。
楚凰从屋里头拿出一床被褥，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