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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喷喷的蟹黄小馄饨在我眼前转了个圈又被温莆转手带向另一个方向。
他贴近来,温柔如风的眉眼挂着古怪的笑容,风姿温润的人霎时变身成捕到猎物的野兽,一对上好墨玉似的眼珠子竟生出几分绿幽幽的诡异之气,低沉惑人的嗓音缓缓缭绕在耳畔:“你刚刚,是在吃醋么?”
我思忖了一下两种回答可能带来的后果,着实摸不透温莆的心意,小心翼翼打探道:“是与不是,哪种没有蟹黄馄饨吃?”
温莆左眼很明显跳动了一下,笑得森然又和气,空着的手一把将我带进怀里,鼻尖狠狠撞在他被寒风浸得凉飕飕的衣料上。我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对,太不对了,想着怎么不着痕迹挣扎一番,他一句话将我定在原地:“你那支舞,跳得很好看。”
我心底窜上一簇火苗,烧的旺旺的,连带全身血液都沸腾鼓舞起来,暗自得意自己果然还是有些学习天分,日后再好好将勤补拙一番,说不准也能成就一门出色的傍身技艺。指尖颤抖着想捏住衣袖保持一下镇定大方的仪态,摸了个空才记起来自己今晚穿了一件极其不合适跳舞的缩水男装,内心不由得煎熬地衡量了一下温莆是违心恭维还是喜好男风的两种可能性。
趁我脑子还处于天人交战的混乱时机,温莆继续喃喃低吟着,却是一首诗:“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我非(。。org:)常后悔自己的文学造诣太过接地气,很是废了一番功夫,在脑内逐字逐句艰涩地将这几句话翻来覆去译了一下,恍惚觉得,这应该是一首情诗吧。
啪啪啪,三下击掌声打破满院沉寂。
一个冰冷的声音绝对不是真心地赞道:“好一首《凤求凰》!”
温莆扣在我背上的手松下来,我将抵得有些疼的鼻尖从他衣襟上抬起。
风摇树影,月下玉人来。
不过这个翠袍如玉的俊美男子对我满怀敌意。
捉奸在床,四个字从脑海一闪而过。
他狭长的眼角缓缓勾起,像一条蓄势待发的美男蛇,在即将发起凶猛攻击的时刻——垂头丧气地卸下满身劲势。
清冷的月光将他薄薄的唇镀上一层寡淡的色泽,一张一合尽是珠碎玉裂般的调子:“我想着你驻守此处,一个人免不得冷清,濒北之巅叛乱一了结,便赶过来看你。不过……”
他像是极难看地笑了一下:“你似乎并不需要。”
他顿了顿,飘忽的目光似乎穿过悠远的时空停落在我身上:“原来是你。”
十月夜里的风格外凉,我觉得今晚吃下一碗滚烫烫蟹黄小馄饨的愿望是要落空了,胃里空荡荡地刺疼。我举步踏出院外,身后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第 36 章
我蹲在卖黄鸡的摊子前无比地想念着甘蓝。
卖鸡的张大叔琢磨着今晚总算要开个张,提溜着竹篾编的笼子在我眼前晃来晃去:“这位,呃,小兄弟,看了半天相中哪一只啦?”
我愁眉苦脸地摇摇头。
张大叔想,这还是个挑剔的主儿,不如那些小孩子好哄,只好耐心问道:“那小兄弟想买什么?”
我捏捏空空荡荡的荷包,今晚第十次想念甘蓝,叹了口气:“没什么想买的。”
张大叔不乐意了,大晚上的好好做着生意呢,这不是消遣人么,挥挥手赶到:“那烦恼寻别处凉快去罢,别耽误我做生意。”
我倒不是不想走,不过蹲久了腿有些麻,只怕这一下子站起来,就要栽倒进他的鸡笼子里去。
一只手从旁伸出来,隔着笼子逗弄几只无精打采的鸡仔,几分熟悉的音色响起:“老板,一只鸡怎么卖?”
张老汉仰着一张老脸呆滞半晌,才回过神来:“不贵不贵,才十个钱儿呢!”
那手随意点了一只,道:“这只,给这位公子。”
收回来时用力在我手肘稳稳一托,我便就势站了起来,晃了两晃所幸稳住身形,接过那只软绵绵的黄鸡回转身一瞧,果然是财神公子。
他笑的云淡风轻:“孟姑娘好巧。”
我喟叹自己整改装扮之术果然拙劣,竟一而再再而三被人一眼就看出本尊来。
拱了拱手间的黄鸡:“好巧。”心里思量着莫非他真是天上的财神,专程在人间施恩济贫助人于荷包羞涩时?
他伸出两根手指就着我的手摸摸那只蔫头蔫脑的黄鸡,断言道:“这只黄鸡长得好,小心养着定会长命百岁,你可喜(。。…提供下载)欢?”
我刚想梗着脖子反驳他,却见他一双眼漾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期许之色,又瞅瞅掌里的那只鸡似乎确实多了几分精神,便顺着他的话赞叹道:“这只鸡好极了,我很喜(。。…提供下载)欢。”
他很是满意的一笑,这后果便是一旁往来穿梭参观他美貌的大姑娘小媳妇没稳住脚,撞在一起哎唷哎唷的小声呼疼。
我噗嗤一笑,胸中抑郁之气纾解少许。
他思量着,柔声道了几句:“姑娘不开心?有些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郁结在心对身体不好。”
他这几句话乍听来稀松平常,但字字情真意切,灌进我耳朵直直落入了心里,真心诚意点头道:“我懂的。”
他信手拿过一旁灯笼摊子上刚扎好的兔子灯,递到我手中:“夜深雾重,回去时仔细些照路罢。”
兔子灯将夜路照了透亮,却抗不住凉风深深。温莆在我晚起一个时辰后,皱着眉头坐在床边为我诊脉。
他五指越扣越紧,直将我从昏昏欲睡的状态中疼清醒了几分。我看着他白生生如扑了几斤面粉的脸色,委实疑惑他往日断病俱是迅速果决,现下这般犹疑不决,莫不是我患了什么疑难杂症罢。
转念一想,倒委实惶惑了几分,他一届凡人竟医术高明到可以探出我七窍玲珑心之事么?当下将手往被褥里收了几寸。他倒顺势松了开来,迷迷怔怔瞪着床帏,就那么枯坐着看了半晌。我被他这样的架势吓得眼也不敢闭,纵使万般酸软疼痛昏昏欲睡,也强留着一丝神思唯恐懈怠。
温莆掖了一把我的被角,抿抿唇,道:“风寒罢了,以后夜里出门要多加件衣服。”
我点点头谨遵医嘱。
糊里糊涂睡了一会儿,一碗涩苦难咽的汤药被灌进喉咙,接着又塞进一块小小的桂花糖,木然无味的齿颊间顿时盈满桂花津香。抬眼看到一角墨色的衣袍拂过,心又安放得妥妥当当,含糊着轻声道:“多谢师父。”
如此灌了三回药,再醒来时,身子爽利了许多,只是发了一身汗,粘腻得难受,阿平恰到好处地送上几桶热水给我梳洗,盯着我左左右右瞧了个遍赞叹道:“温大夫医术真是神,说着孟姑娘约摸这个时辰病趋痊愈,姑娘果然就醒了,温大夫还说,姑娘醒来肯定想要舒舒服服洗个澡,便让阿平一早烧了好些热水备着,不过温大夫嘱咐切记不要多浴,当心再着了凉。”
他满嘴“温大夫”上下赞个不停,大有要将温莆随身携带时时供奉的架势。
可惜被他赞不绝口奉若神明的人近来似乎心情不大舒畅,不论问诊开方喝茶用饭总是眉心轻蹙,眼底乌青更有愈加明显的趋势。我闷不做声给他又沏上一杯茶,他一口饮尽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看得我心里倒像被热气腾腾的铁水当头淋下一般。
既然温莆闭口不谈那夜陌生男子的事,我也不大方便提起,毕竟是人家的私密,虽则我万分想知道,但是这些愁肠百思的怨念只能在肚子里打着转自己消化。死而不得的结果则是,我每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愈发难受,昔日鸡啼时分便可清明的灵台,近来总是要等到阿平打扫完整个医馆再用乒乒乓乓的捶门声才能将我从梦境中唤醒。
喧天的锣鼓和阿平高亮的嗓子将我从床上唤了起来:“孟姑娘快醒醒啦,时辰要来不及了!”
我揉着头,苦苦回忆这几日极其相似的梦境未果,惺忪睡眼看着医馆里外挤满男女老少,门口两只红身金头的狮子和着京锣京鼓的点子翻滚跳跃引来众人喝彩。
阿平扯住我的衣摆贴在我耳畔声嘶力竭:“孟姑娘,医馆大喜!少爷医好了太后的病,皇上今日要着人颁赏赐来啦!”
我揉揉耳朵心底一沉,韩敬果然还是用了那道方子。我踮脚四下寻找温莆,只见他独自端坐在诊室中,翻着一卷书,不惊不喜。
过了半柱香,雄狮方才舞毕,一个中年长者衣着锦缎,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拍着一旁韩敬的肩,朗声笑道:“犬子殚精竭虑,制出不世妙方医好太后,得皇上赏识,实乃我韩敬门楣之幸事呐!”
韩敬今日梳洗打扮也分外光鲜俊朗,得了他父亲夸赞倒喜不行于色,只恭敬垂头作聆听状。反倒是立在他身后的偲明,小脸上喜气四溢,一双凤眼弯的就要瞧不见眼珠子。
锣响三声,皇上派来宣旨的太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