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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河清那时虽然只有十岁,但看上去并不算矮,是个丰神俊秀的小小美男,整天跟着他去上课,授课老师见到这片老草里突然插了一朵嫩花,就问:“这哪位同学?不像我们系的啊。”
江小寒就红着脸站起来,支吾道:“我家属。”
授课老师就笑着夸他思想觉悟高,还知道培养下一代文化素质。他边上室友就哈哈大笑着说:“哪儿呢?江小寒是人家童养媳。”江小寒恼羞成怒一巴掌打死了这乱蹦跶的妖孽。
晏河清呢?依旧四平八稳不动如山淡定从容。这一段日子,晏河清陪他逛街,陪他打饭,陪他自习,陪他养花,有时候还帮他抄作业。
说起来,他小叔叔有回还陪他去了花鸟市场买盆栽,这花是买来送给他心仪的女生的。又给他的表白鼓劲,如果说“你大可试试”这句话是鼓励的话。虽然最后失败了……
后来他听说那盆花被那女生给烧掉了,说是什么那盆花邪门儿不干净。一度传出一个新版女生宿舍怪谈故事。江小寒听过,概括起来就是自从收了那盆花,每天半夜起来的时候都会被触手一样的藤蔓纠缠。
对此,江小寒简直太气愤了!就算不喜欢他也不能这么说啊,这做人也太不厚道了!
晏河清安慰他说:“她们配不上你。”
江小寒受宠若惊。
这会儿想起来,江小寒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和小叔叔在一起做过那么多的事情。从他们第一次遇见,到他的初中、高中、大学,直至现在,那些细水长流的过往,并不彰显,只待想起来时才叫人感觉温热的刻骨铭心。
江小寒突然想:或许一直以来,不是自己在迁就晏河清,而是晏河清在对自己妥协。
正发着愣,江小寒的袖子突然被人拉了一下,他低下头,看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正站在台下,头也没抬,江小寒只看得见他的帽檐,只听对方冷冷地说:“过来一下,找你有事。”
江小寒怔忡片刻:“啊?什么事?”
对方也不说原因,反复说了好几遍“和我过来一下”。
江小寒碍不过对方一直拉他,只得下了台,跟着走了。
江小寒几乎是被对方拖着走的,他这身古装十分不方便,下摆做的有点长,一身一副又重的有如盔甲,走起路来着实艰难,但这会儿他被对方拉着走却无比轻快,差不多可以说是飘着的。
鸭舌帽男这火急火燎的样子叫江小寒十分不解,“哎哎哎!慢点啊!这到底什么事儿啊?谁找我啊?”
鸭舌帽男不说话,光顾着拉着他往前走,跟拔萝卜似的。
江小寒又问:“哎哎!和你说话呢!这到底是去哪啊?这不能去太远啊,到底什么事儿啊?”
鸭舌帽男侧了侧头,声音沙哑而沉闷,有如沙砾划过,“有人要见你。”
江小寒追问:“谁?”
鸭舌帽男又沉默不说话了,江小寒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阵发虚,他这二愣子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不妙了,这时他想定住身形不再被对方拽着走,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没办法停下来,着急道:“我不和你去了!”
鸭舌帽男嗤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江小寒头皮发麻,叫着问,“到底是谁要见我?!”
鸭舌帽男回答:“你见过的。”
江小寒慌乱不已,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招惹了哪个厉害角色,他被人拉着走了这好几分钟,眼看着都要被从会场拉出来了。江小寒突然注意到一件十分不正常的事——明明是在这样摩肩接踵的拥挤人群里,自己和鸭舌帽却如鱼如水般一路畅通无阻,速度奇快。
接着他注意到另一件更奇怪的事:自家小佛爷一向占有欲旺盛,他干些什么都要过问一下,他刚才离开的时候,晏河清却什么都没有问……
江小寒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得战栗,怔了怔,然后猛地猛地回过头看了一眼,顿时被骇的失魂落魄,憧憧的人影褪去,只见人群围拥的台上,晏河清还站在原地,而就在晏河清的身边,有个高鬂峨冠身着飘然古服的男人还站在原地,如雕塑般一动不动。
江小寒认错别人也不可能认错这个人,因为那男人就是他自己啊!
、情敌先见面
1。
一道刺目的光芒骤然亮起——
江小寒顿时眼前一片白茫,什么都看不见,只察觉到手腕的桎梏蓦地松却,他一个趔趄,稳住了身形,视线也慢慢地恢复如初。
“滚!”
这是小叔叔的声音……江小寒细细一辨,又觉得不像,这个声音较之晏河清更加威严,有如金石万钧轰然压下。倒更像……更像那沅清天君。
他怔忡片刻,再回过神,却发现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笑着的人,郁闷的人,刚要开口说话的人,咨询问题的人,正在走路的人,坐在椅子上的人,所有人都像是在某一时刻被同时按下暂停键。
他身旁的世界静止下来,仿佛都在一瞬间褪去颜色,而挡在他身前的人却鲜艳明亮的直扎人眼。
晏河清拂过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风,银色芒刺掠过,若有若无的光华在他身上流转着,叫他看上去就犹如下凡的谪仙,身上缀满了星辉,好似一颗燃烧的恒星,不停地向外散发着光和热。
恍惚间记忆里有什么霎时间破茧而出,如雾般飘忽凝聚的身影和眼前的这个身影摇晃着重叠在一起,影影绰绰,朦朦胧胧,画面和话语断断续续地浮现在脑海——
“有我在你们休想动他!”
“想对付他就先对着我指剑!”
“你们杀不了我就别妄想伤害他!”
“……天君……”
江小寒突然觉得头很疼。
不对。
不对啊。
我现在只是一片魂魄,怎么会头疼呢?他想着,却疼的整个人蜷缩了起来。一低头,赫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还挂着一只断臂……
江小寒:“……”
在他的注视下,这只断臂很是调皮(……)地猝然动了起来,像是一只蜘蛛一般机灵地沿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刺溜一下眼看着就要爬上他的肩膀,瘦干的手指有如一截嶙峋的枯枝直直戳向他的脖子。
动作引起的寒风已是擦过他的脖颈,危机感叫他脑中警铃大作,可身体却好似被施展了定身处,石化似的不得动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冷芒的疾速接近。
断臂的指尖在将将要触及江小寒的皮肤时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从他的肩膀上掉了下去,只听一道尖啸声凭空响起,一簇光束险而又险地从江小寒的肩膀上擦过。那手臂堪堪擦过光束落在地上,手掌一翻,掌心朝下,五指作脚,如同某种动物,行动敏捷地爬走,一直爬到鸭舌帽男的脚边,然后被捡起接回了身体。
鸭舌帽男按着手臂闷不作声,疾速退去。
“孽障!真以为我不会动你们?!”晏河清横眉冷对,怒气四溢,熊熊气势轰然炸开,一眨眼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了几十米开外。
晏河清乍一离开他周身,江小寒登时觉得一阵害怕,心里正发虚着,忽然又被人握住手腕,他惊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就使劲儿要甩掉那嵌住自己的手,却无法摆脱,转过头,身影落入翡翠色的深潭中。
江小寒下意识脱口而出:“是你。”正是许久不见的楼下邻居。
对方神情淡漠地颔首示意,小麦色的脸配上翡翠色的双眸有一种妖异的美感。江小寒正愣着神,却见对方皱起眉有些怯弱地转开脸,肃然道:“别乱走。”
这时,一股淡淡的杀气猝不及防地袭来,江小寒一个战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一把推开,空中划过一道血色的弧芒,径直击在了他这邻居先生的身上,可怕的力道让他整个人飞了起来,鲜红的血珠溅在江小寒的脸上。
视线被染红,像是心底被打开了某个匣子,一些奇怪的画面竞相跳了出来,充斥着他的大脑——
女子匍匐在血泊,踽踽地爬行着,如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这片殷红中,怨愤和嫉恨在她的眸中疯狂生长,她猝然抬起头,血污模糊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我好疼,我好疼啊……”
“为什么不救我?!!!”
“是你害我的!是你害我的!!!”
在她的身后,深邃的黑暗里骤然亮起无数诡异的光点,他莫名地知道,这些都是人的目光,怨恨的目光。
他脚下的血泊开始沸腾起来,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扭曲着朝他伸去。
“是你!!!”
“都是你!!!你害的我们好苦啊!!!”
“让我去死吧!!!让我死啊!!!”
一阵天旋地转,铺天盖地的黑暗兀的压下,将他所有的神智和意识尽数湮灭。
在最后的一刻,他只听见晏河清厉声唤着他名字。
时间恢复流转。
苏蘅猛地回过神,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江小寒!”台上江小寒的那漂亮小叔叔突然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