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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终于,还是找死来了……”良久,周莫如闭上眼睛,轻轻地摇了摇头,一滴泪,从她的睫毛缝里溜了下来。区元心里一痛,很想伸出手去把那滴泪拭去,最终还是不敢。
“莫如,于公于私,我不能不来找你……”区元突觉一阵莫名的酸楚,突然也有了想哭的感觉。可自从他当上记者后,泪腺已太久没有制造过泪水了,心中也是干打雷,不流泪。“莫如,我本来想告诉你,酒吧街的迷奸案在我和同事的配合下,半个月前告破了,公安方面需要更多的受害者前去指认嫌犯。我不知道,你心中对我是否还是有一丝丝的怀疑,所以我也需要那两个歹徒来证明我那天晚上的清白。但是,一见到你,不知为什么,我就知道你不会为这么一件事再回广州去的,我也不想勉强你。能再次见到你,我已心满意足。当然,我还有一个奢望,我希望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忘掉我们之间那些不愉快,从互相了解开始……所以,请原谅我,我想尽办法找到你住处,才知道你已回来了。”
周莫如眼中,又回复了那种惯有的茫然。她的眼神越过区元,似乎正在盯着他身后的那座木寮。
“你既然来了,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周莫如突然问。
“知道呀,你父亲跟我说了,这里是南塔山。那‘水月精舍’的斋姨,几乎是你的半个母亲……”
“不,我问的是这里。”周莫如一抬头,指着那头上的荔枝树。
“这里?”
“对。你当然不知道了,”周莫如突然笑了一下,那笑,竟分不清是苦笑还是冷笑,只是比哭更令区元揪心。“我告诉你,这里,就是那第二个被我害死的人——李明期上吊自杀的地方!”
一声霹雳,雨终于倾盆而下。区元浑身一抖,抬头望去,那密密匝匝的荔枝叶之间,竟似藏着千百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雨一淋,他一激灵,不由分说,拖上周莫如就朝那木寮跑过去。
好不容易冲进寮里,两人都湿透了。区元看着湿漉漉的周莫如,美丽、性感更胜平时,不由看呆了,连耳根的阵阵发疼,也仿佛感觉不到。
周莫如迎着区元的眼光,又滑到他的伤耳上。蓦地,她打了个寒噤,说出一句令区元毛骨悚然的话来:“跟他一模一样,真的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区元不禁惊叫道。
周莫如盯着区元那包着纱布的左耳,嘴唇哆嗦起来:“李明期跟我……跟我发生关系之后不久,耳朵也跟你一样无端端裂开了。这种情况,我们这里叫‘月割’。信不信由你,两个月后,他就在这里上吊死了;还有马松发……‘月割’也整整折磨了他近一年,他自己还以为得了性病,偷偷到各在医院医治……”周莫如闭上眼睛,再也说不下去,只是浑身不停地颤抖着。
又是一声惊雷。那雷声,仿佛就在区元的左耳炸响,电击般的感觉,从左耳直穿右耳。这话是从周莫如口里说出来的,区元不得不相信了。到这时候,再唯物,也抵御不了油然而生的恐怖……他不禁想起,在“美丽坚”整形医院门前第一次见到周莫如时,周莫如对他的警告:
你要是不想找死,就别靠近我!
我真的在找死吗?
区元回过神来,想起一个疑问:“李明期和马松发,只是两位,还有第三位,也是‘月割’后不久就死的吗?”
周莫如背对着区元,摇摇头:“第一位,周京龙,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那时候背着学校和家长偷偷拍拖,仅仅是拖拖手、亲……亲嘴而已,所以,他耳朵不会‘月割’……”
“但是,他后来还是出车祸死了,而且也是在月食之夜,是吧?”区元问。
周莫如猛地转过脸来:“你怎么知道?你调查我了?!”
区元摇摇头:“不,是你父亲告诉我的。”
雷阵雨是短命的雨,来的骤,去的也快。寮外,雨已基本停了,区元心中的雷雨却阵阵作响。跟医生、警察一样,新闻记者也是阅“死人”无数的职业,这几年来,区元在各种死亡现场见过的死人数不胜数,再怎么令人作呕的尸体他都见过,很多时候他甚至比警察都先到一步——可死人见多了,对生死的概念也渐趋模糊了;因为经常曝光社会的阴暗面,他受到黑白各道上的死亡威胁都有,却从来没有过一次,死亡的气息是如此的逼近。
看着周莫如那微微抽动的楚楚双肩,区元真想不顾一切地再次把她搂在怀里。这个时候,连欲望也变得悲壮起来:如果真的非死不可,就抱着她死去,也死而无憾了……
周莫如一言不发,往外面走去。区元以为她要回佛堂,连忙跟着走出去。
只一阵雷雨,山道便泥泞不堪。区元低头看路,深一脚浅一脚。在城市呆久了,雨后山路该怎么走,区元颇感吃力,渐渐地被周莫如拉开距离。由于路不熟,他也不知道,周莫如走的,是跟“水月精舍”相反方向的路。
“站住,别再跟过来了,否则我就跳下去!”前面突然传来周莫如一声大喊,区元一抬头,不禁魂飞魄散——周莫如双脚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面朝区元,一脸惨然!
“莫如,你……”区元不敢再走,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跪下来求她?
“区元,你听着——”这是周莫如第一次叫“区元”,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区元,我知道迷倒我的不是你,我并不恨你,但我更不希望又一个人因我而死。我现在不敢肯定你是否能躲得过这一劫,但我希望你听我一句话,不然,我现在就跳下去!”
风一吹,她整个人摇摇欲坠。
“莫如,我听、我听,别说一句,就是……”
“好。”周莫如惨然一笑,“答应我,我让人治好你的耳朵,你立刻回广州去,永远别再见我。这样,或许我的‘破月’就再也伤害不到你。你要是不答应,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别别,莫如,我听你的,我今天就回去还不行吗?”
“我说过,你的耳朵因我而伤,我会让人治好它的。治好后,你立刻回去。反正,我的命,就捏在你手上了!”
“好的好的。”区元心里一热,松了一口气,“相信我莫如,我甚至会离开广东,到北京去,你放心好了,快过来——”区元伸出手。
周莫如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突然,区元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周妹,别做傻事!”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荔枝林里冲出来。区元回头一看,周莫如的父亲周之愠和惠天婆从荔枝林里冲出来。周之愠眼睛红肿,不敢往前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站在悬崖边上,站在生与死的边缘。
“爸,对不起。”周莫如眼泪夺眶而出。终于,她移动脚步,离开悬崖,小跑几步,扑在父亲怀里。周之愠轻拍她双肩,像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一样。同时,他又转过头来,狠狠地盯了区元一眼。
惠天婆长长地叹了口气,眼眶也红了。
区元尴尬无比,低着头,跟在他们后面,踩着雨后的泥泞,回到了“水月精舍”。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出乎区元的意料。离开广州之前,他向领导请了年假——按报社的规定,区元参加工作满5年,有15个工作日的带薪年假。临走前,主任冯尧拍拍他肩膀,关心地说:“你是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这样吧,你要是想去哪个地方度假,我可以给你再加一周,算事假,共一个月时间,够了吧?好好歇,我们下半年有更硬的仗要打。你的工作,小梅会顶一段时间,这个机会也可以给更年轻的记者锻炼锻炼,到时候我们才更加兵强马壮。”
可他万万没想到,耳朵的裂伤,竟会是死亡的前奏。莫非这就是对我几年来不羁生活的报应?我会怎么死?车祸?上吊?被杀?如果死亡可以选择,我倒愿意像《失乐园》一样,跟莫如相拥着服下剧毒,两人在极乐中双双升往天国……一想到这,区元打了个寒战——潜意识真是不可触摸,莫非我真的希望莫如也陪我死去?
也许是淋了雨的缘故,区元只觉得浑身发冷。一路上,周莫如正向父亲询问着什么,惠天婆偶尔也插一两句。鸟语般的潮汕话让区元如坠五里雾中,但凭直觉,周莫如是在问,区元为什么会跟着她父亲一同前来。
进了佛堂,区元打开旅行包,翻出一套内外衣服,瞅了个空,问惠天婆:“阿姨,请问哪里可以换衣服?”惠天婆愣了一下,不知是听不懂他的话,还是对这称呼感到意外。周莫如盯了区元一眼,手指着正殿后面的方向说:“后面有洗手间。”
区元心里一热,道了声谢,拿着衣服朝殿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