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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在忙着各自的事,连碧奴都在和孙守一准备食物,只有胤祥悠闲的坐在下面草地上,嘴里还无聊的衔着一根草。但他和那些武将们一样,都是见惯了这些景色的,记得上次我看见一只兔子便兴奋的骑马狂追,还被他们嘲笑了一通。
只好一个人又蹑手蹑脚追上去,奇怪的是那狐狸立在最高处一丛草里也不再动弹,转头看看我,又向下看看,似有犹豫,我怕吓走了它,也在离它不远处犹豫起来。
这没水平的对峙很快被打破了,谁也没注意的夕阳西沉到某个角度,远处雪山一脊突然发出耀眼金光,从西面两座小山间的豁口处直投向我们的营地,冰雪居然化为天地间的一面大镜子,反射着夕阳光芒,从未见过这种景象的我被震撼得僵立原地,眼前只剩一片金光,眼泪汪汪——这光线太刺眼了。
“不对!”武世彪在离我很远的地方大叫一声,“瞧着点那边!”
“列队戒备!”年羹尧断然喝道。
只听我下方身后一阵金属撞击声,年羹尧的手下们动作一向很快。
“亮工,你有没有派人去瞧瞧我们这山背后?”胤祥突然问道。
“一队兄弟刚去了那边巡视……”
“凌儿!一眨眼你就跑那么远?快回来!”胤祥转身叫我,他踏着草的脚步声也向我这边而来。
被那光照得脑袋发涨,朦胧中看见那只狐狸回头看我,眼睛镇定的睁得一眨不眨,神情狡黠。我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勉强后退几步,揉揉眼睛,那家伙趁这当儿竟回身直冲我跑来,耀眼的金光中像一团茸茸火焰似的从我脚边擦过,转眼不见。
我心中一动,知道不好,只来得及叫了一声“胤祥”。
胤祥一边走一边还在调侃:“那些马贼蛮子可没见过长得你这样的,凌儿,你站在那么高的地方,他们还以为是雪山上的仙女儿呢……唔?这是什么?……”
脚下好象突然震动起来,我能分辨那其实是一大群人的吼叫在山间回荡造成的非凡声势。朦胧中第一个人影从刚才狐狸滞留不动的那个地方蹿了出来,我看不清他,但他背对强光照来的方向,显然能看清我。
不止一个人从那方向蹿了出来,一些含义不明或者语种根本不同的吼声从西面整个山麓下响起,一道黑影扑到我前面,近得能看到他贪婪凶恶、兴奋得发光的浑浊双眼。我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往后一拉,滚倒在草地上,胤祥已经冲上去和那个人打斗起来。
听声音,混战几乎是立刻开始了,年羹尧一边大声发布着什么命令一边策马向我们这边奔来,我来不及注意其他——围攻胤祥的两个人手中明晃晃翻滚的刀光闪花了我的眼,胤祥却手无寸铁。
“保护少爷和小姐!”年羹尧奔得近了,我听见他在这样叫,空气中响过一种奇怪的撕裂声然后是液体的喷溅声,一个东西重重的跌落在我脚前,一颗人头。他疯狂的眼神凝结在眼眶内,身体躺倒在几尺之外,脖颈断裂处正往外大量的喷溅出暗红粘稠的液体。一小股血蜿蜒到了鞋子前面,我被它逼得步步后退,仿佛它是活的,马上就会顺着我的脚爬上我的身体。
“你没事吧?”年羹尧匆忙问我一句,还不忘往地上捅了一刀,刚刚被胤祥打倒在地的一个人发出一声惨叫,血浆喷泉般往上涌出,年羹尧递给胤祥一把刀,大声笑道:“十三爷就不要‘活动腿脚’了,把凌主子照看好,这些小喽罗交给奴才就是。”说着转身又冲杀向人群。
“凌儿你可被吓到了?不要看!”胤祥一脚踢飞了那颗人头,同时捂住我的眼睛。
我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但也没力气表示反对,只好就这么眼前一抹黑的站着。
兵刃剧烈的碰撞声在空气中铮铮回响,正在激烈打斗中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一下,打斗声又分外剧烈起来,我连忙扳开胤祥的手一看究竟。正好胤祥也眯着眼睛望向远远一个山头,突然脸色兴奋的把双手围成筒状喊了几句什么。
我听不懂,便也看向那山头,突然发现从雪山上反射的阳光早已过去了,此时只剩半个太阳挂在雪山山腰,红通通的染得半个天都是赤绯色,而雪山也从方才的清冷的蓝变成了激烈的红,一声长号角“呜呜”吹响,回响在红色的天地间,叫人没来由就沸腾了热血。那沐浴着残阳余晖立在山头的竟是一队蒙古骑兵!
贼匪们显然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情况,顿时慌了手脚,四处逃散,只有一个表情异常悍顽的男人还在和年羹尧死拼。这人在地上,年羹尧在马上,居然也只战了个平手,两人都杀得双眼通红,那人哇哇怪叫起来,一手从靴间一摸,一把亮闪闪的匕首就滑向踏云的前腿,我忍不住心疼的惊叫一声。踏云吃痛,悲鸣一声翻倒在地,年羹尧就地打个滚站了起来,但毕竟让人占了先机,也恼怒起来,大喝一声,把上衣一剥,手中大刀舞得呼呼生风攻上去。
“不可害我马儿!快!去给我救回来!好!好汉子!”那队蒙古骑兵已经冲到我们不远处,正在捉拿砍杀四下逃窜或负隅顽抗的残匪,喝彩的男子显然是首领。他三十岁左右的样子,随便掠过一眼看他,觉得他的脸长得特别像一只鹰,他身上的服装都以珍贵毛皮镶边,手上随意带一块沉甸甸的和田蓝玉扳指,帽子上更饰了一颗东珠。他指挥着几个骑兵去看踏云的伤势,又见年羹尧一刀险险划过那人胸前,鲜血淋漓削掉一大块皮,看似吓人,但那薄薄一层绝不致命——刀口稳稳停在那人脖子上,一众士兵立刻涌上来把他反手叠脚捆得粽子似的,便呵呵笑着伸出套玉扳指的大拇指大声叫起好来。
年羹尧厮杀得满身是血,但看上去并未有丝毫受伤。我慌忙寻找胤祥,见他也满身是血,与一个蒙古骑兵大声说笑着,互相用力拍打着对方的肩膀,见他也不像受了伤的样子,才放下心来,又转身去看歪倒在一边被人检查伤口的踏云。
战斗显然以全胜结束了,士兵们已经开始收拾战场,胤祥兴奋的与这为首的蒙古人以各种礼节行礼,用蒙语大声说起话来,这个长得鹰一样的男子居然就是策凌本人,怪不得会有这么豪华的一队骑兵阵容跟随。一时间年羹尧、武世彪、阿都泰等人也纷纷见礼,男人们用满、蒙、汉语热闹的喧哗起来。
"王爷原来早已注意到马贼的异动了?"
"……他们也曾流窜到我草原掠夺牧人的牛羊,被赶走了,如今若是还打起了胤祥的主意,我岂能饶他?"
“这便是那朝廷通缉十五年不得的马贼匪首?呵呵,怪不得这么大胆子……”
“只可惜撞到咱们手里头了……逃不了一身剐。”
“年将军这次又立了大功了!……”
“都是台吉大人及时相救,年某险些保护不力,有罪有罪……”
众人谦虚一阵,又互相吹捧一阵,甚是亲热。
我跪坐在草地上,轻轻抚着踏云的鬃毛,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多岁年纪的蒙古汉子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一种草,放在口中嚼了嚼,敷在踏云的伤口上,踏云看上去相当忍耐,只用大眼睛委屈的看着我。
“这马,你的?”蒙古汉子用生硬的汉语问我。
我点头。他突然向我笑了,沧桑的皮肤上堆满了皱纹:“美丽的姑娘、美丽的马儿——不要发愁,它会好的。”
“报年将军,我方之前出去巡视的兄弟都折损了,其他兄弟只有少数轻伤。马贼战俘十五名、死了的有一百零五名,请问怎么处置?”
“好家伙,纠集了不少人嘛,快赶上我们两百人的队伍了。”年羹尧笑笑,把还插在地上的长刀拔起来随手往裤子上蹭了蹭血迹,脸色严肃起来,“把兄弟们好生安葬了,遗物收拾好回去交还亲人,朝廷和我老年都会有优厚抚恤。马贼按老规矩,那些死的把脑袋给我割下来带回去,论功行赏,活的就把脑袋运回京城再割!娘的!还好天凉了,不然一车人头运回去又臭了。”
所有的人一起轰然大笑起来,士兵们手脚极快,在清点尸体的地方即刻动起手来,一个个挥舞大刀“蹭蹭”埋头痛割。
不仔细看,会以为他们在割草,他们一手拽着乱草样的头发,另一只手挥刀下去,手脚利落的把整个人头拎起来扔到旁边堆成一堆,飞舞在空中的人头还睁着眼,从脖腔往外滴滴沥沥的淌血。
我才不害怕,电影里看多了……但是眼前渐渐发黑,身体也控制不住的摇晃起来。
明知道有太多人在眼前,包括初次见面的蒙古郡王,我不能出丑失礼,但是……今天受的事故太突然了……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