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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茫然的看着他。我回来了,事情却已经变成这样,我已经相信在这个世界里我能自己主宰的东西不会太多,那就等着他说话吧。
梅香兰香退出去后,他急步过来,一把揽我入怀,把脸埋在我头发里。他呼吸沉重,双臂把我勒得很紧很紧。
我受不了这气氛,犹豫一下,问:“刚才……十三爷他们……怎么了?”
他猛地抬起头,握着我的双肩道:“是李卫说的?今后你不要管外面发生的事了,什么都不要知道,你就好好的待在这里,知道吗?昨天……是我去得太晚了,太晚了……”
他好象已经呼吸不过来,顿了一阵才能说出下面的话:“……我居然连你都保护不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他的责任吗?我那时的确盼望过他来救我……
他的眼神在极度的痛苦中望着我,突然用我从没听过的最轻淡的语气说:
“凌儿……你放心……老八,老九,我一个都不会饶。”
呆呆的看着他突然就狰狞得变形的脸,我打了个寒噤,全身都忍不住的颤抖起来。
“凌儿你怎么了?不要害怕……不要害怕……有我呢……有我呢……”
他那一瞬间的狰狞又在一瞬间消失,神色慌张的抱住我,轻拍我的背。
顾不得害怕了,还有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其实也是我现在唯一关心的问题……
“锦书……王爷,求您好好葬了锦书,让我去给她送行……”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语气也一样平淡,还很轻很轻。因为我知道说出这些话,等于承认了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胤?紧抿着嘴,含义不明的凝视了我一阵,他开口得几乎和我一样艰难,似乎在用很大的力气来下定决心:
“不要去想了,凌儿,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兔死狐悲,难免物伤其类,你又是这个性子……你昨晚真的不用那样的……我的心都几乎被你吓碎了……如果你死了,我……”
他低头狠狠的摇摇头,粗重的喘了一口气,又像刚从什么里面醒悟过来一样,他突然的摇摇我的肩,强硬的说:“我们满人没汉人那么多规矩,兄终弟及,姐死妹继,都是常有的,我喜欢的是你的人,我不在乎那些!你再也不许有寻死的念头!本王不许你死!待这阵过去,我还是会收你的!我……我给你抬籍!给你换个身份!我会保护你!”
我视线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模糊……
心里不是没有想到我的今后,但没有一个结局有可能是happyending,我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世界,现在这样的我,似乎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容身了。虽然以前经常安慰自己,大不了死了再回现代,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恐慌,我干脆把这个问题回避过去,不去想它……谁知这个小心眼的胤?却如此直接的道出了我心中不愿提起的恐慌,而且……他还说要保护我。在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那个现代的我已经伤痛无助的缩得小小的……我突然发现,被一个有力的人保护着,其实不是什么坏事,甚至,有一种温暖的东西在抚慰我的伤口,这算是病急乱投医吗?但我真的,太需要这种东西了……
眼前却又浮现出胤?那孩子一样热切期待的眼神,我摇摇头,怎么可能呢?他们,他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我安安静静的生活下去?就算连小心眼的胤?都愿意包容我……
“王爷……奴婢知道,王爷您也知道,自从祖龙入关之后,习俗早已随了中原,女子不洁之身,天下无处可容……昨日之事,其他阿哥爷都看到了……如今政局之下,王爷府上怎么能有这样的瑕疵?凌儿不愿成为王爷授人以柄的口实……”
“凌儿!”他又急又痛的叫了一声,“你就是这样的!如今还只顾着为我着想?!什么口实?什么瑕疵?难道本王连一个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你听着!今后你再也不许知道外头的事,什么都不要管!有我胤?在,就有你在!”
他不由分说的拿手捧着我的脸,不容置疑的凝视着我:“我会好好的葬了锦书,你可以去给她送行。但我会让你看明白,你和她不一样,有我在,你会幸福的!”
胤?守着我过了好几天,除了上朝的时间,他把所有事情都放在书房做,我始终在他视线能到的地方。听说李卫被责罚了,所有的人被严格禁止向我说起外面的情况,连胤祥来过两次,我都被关在房间里没有见到。我不知道胤?后来是什么样子,但是从李卫的表情里并不难联想——他终于还是没有得到我,不是吗?
我总是尽量回避看到邬先生,不想见到他眼中暗淡的星光,不敢知道他现在会怎么看我。我明白,在京城这个地方,先生受身份的限制,能做的事情很少……太少了……自在逍遥的江南烟雨现在对于我们两个来说,很有可能永远只能是一个遥远的梦了……
在反常的冷静中,我觉得自己被抽空了所有的表情和语言,别人说什么,我就做什么,送饭来,我也动动筷子——但吃进去的食物就像能把我的呼吸也一起噎住,所以这几天来,我只不停的喝汤,一些胤?叫人弄的不知道什么汤。
没有表情和语言,我的脑子里却总是一刻也停不住的,神经质的过着很多很多东西……所有过去的事,过去的人,还有现在可能正在发生的一切……目前太子位还空悬,但我记得二阿哥不久就复位了,但其他阿哥们各据势力,康熙正在暗中严密观察着他的每个儿子的动向,而他们那天居然在前门大街上怂恿侍卫打架?……他们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以精明著称的康熙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切……不过说到精明,后世都知道,创立密折制度,建立自己专有的特务机构——爱新觉罗胤?才是精明得最可怕的一个,虽然没有落下什么好名声……但眼前这个他,不是历史中一个遥远的人物,而是活生生的的在我眼前,我曾经近得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看看正在伏案疾书的胤?,他双眉微缩,面无表情,目光专注,正在写什么重要的书信?文件?……不管怎么样,至少他此时愿意保护我……
什么都不知道,对我来说是一种可怕的折磨,我就在这一无所知中茫然等待。
但究竟在等待什么?连我自己也不敢想……
第二天,胤祥居然单独来见我。
被他看到的那一瞬间,我瑟缩了一下——无法忘记那天晚上,我狼狈的样子,而他们,却一个个衣冠楚楚……
见我这个样子,他突然顿住脚步,低头短促的出了一口粗气,才沉重的抬起头,挤出一个笑脸:“凌儿,你……别怕。我来看看你……”
么咬牙切齿的?我皱皱眉,站起来,无言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他仔细的观察了我一会,我也茫然的看着他。他左眼下的颧骨有一片淤青,下巴也破了,看样子擦着药膏,已经在恢复了。我叹气,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哪怕是受这样的小伤,恐怕都会有不知道多少奴才要因此获罪了。如果这罪落到我身上,谁还救得了我?
“凌儿……你……你不要这个样子了!我就是为这个来的,你知不知道你瘦得什么样儿了?叫人看了心里发糁……听说你每天不哭不笑,像鬼魂似的?你听我说,在外头,四哥他为你把心都操碎了,你不要再让他难过了!”
在外头?我就是想知道在外头发生了什么,抬头看他,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胤祥急躁的站起来走到我面前。
“这些天四哥难过得都没睡好一个囫囵觉,听说他天天都守到你睡着了才眯一会?四嫂也来问我,说四哥这些日子都没回后面去了。你看他眼熬得全陷下去了……”
“四哥知道,你心里头转不过来,一时不能跟他好好说话……听梅香说,邬先生这些天把案头的笔一支支全都折断了,手也扎得不成样子……今天是先生说的,你不能再这个样子了,我才过来……”
他转身,似乎想来摇摇我,但是手迟疑的停在半空,又狠狠的在空气中落了下去。
“凌儿,你听我说,以前大夫就说了,你身子虚弱,积弱积寒,须得一直调养。邬先生说近日观你气色,积郁积怒在心,而无可发泄,听说这么些天来,你甚至没有哭过?五脏积郁,内体必然受损,这是医之大忌啊!说不定哪天,你就……那四哥肯定也会撑不住的,如今这局势,他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
听了这么久,才找到话缝。我打断他,语气冷漠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十三爷,您这番话,我都听明白了,您能听我几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