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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公主,低头柔声说道:“让你母妃休息会,我跟你一块儿过去,让你七哥哥给你赔不是。”
“嗯。”十公主眼里还盈着泪,勉强点头同意。
“真是,这孩子……”慕毓芫叹了口气,看着谢宜华和十公主出去,回头对九皇子说道:“你是听话的好孩子,平时别跟着学得淘气。比如上次,你哥哥一个人淘气也够了,你怎么也跟他学?那树既长在湖边,又那么高,你们两个也不知害怕,竟然还胡闹爬上去,没一点规矩样子。”
“是,儿臣知错了。”九皇子低垂着头,小声说道:“其实也不怪七哥的,要不是头天遇到三哥,看到那些石头,七哥也不会去爬树看个究竟。”
慕毓芫微微吃惊,问道:“老三?什么石头?”
“前天遇到三哥,他腰上挂了一串圆圆的石头,五颜六色的,说是天上的凤凰下的蛋。”九皇子抬头觑了觑,像是担心哥哥被责罚,小声犹豫道:“后来,七哥整天都惦记着,所以……”
“原来如此。”慕毓芫沉默好一会,柔声说道:“佑綦,这事儿别再跟旁人说起,免得你父皇责备你哥哥,记下了吗?听话,出去玩罢。”
“是,儿臣听母妃的话。”九皇子认真答应下,行礼告退。
“双痕…………”慕毓芫朝外唤人,起身往香炉里投了几片百合香,在袅袅轻烟中凝了凝心绪,平声静气说道:“以前那架天河石屏风,是二哥在外省弄的,后来送到萱妃那里弄坏了。最近心里总是不安,多半有些气虚,因此还想让二哥再去外面找找,你让人传他午后进宫来。”
双痕眉间略带迷惑,很快点头道:“好,奴婢就去。”
晌午过后,外面忽然开始起风。庭院内一阵“沙沙”落叶之声,慕毓芫转眸看向窗外,半黄半青的树叶在空中翻飞,让人生出些许寒凉之意。于是转身打开碧玉橱,翻出一件雪里金百叠宫锦云裳,刚抖开套在身上,便有宫人禀道:“礼部侍郎慕毓藻,殿外奉召求见。”
虽然彼此间是兄妹,但毕竟宫闱规矩太多,自慕毓芫再次入宫后,十年里统共也就见过两、三次而已。此时双痕早已放下纱帘,因此有些影影绰绰,只见慕毓藻着一身墨绿弹花通袍,身量略微发福了些。由宫人引到殿中立定,举止仍带着惯有的洒脱,躬身行礼道:“微臣慕毓藻,参见皇贵妃娘娘。”
“二哥,坐下说话罢。”慕毓芫朝双痕抬手,让她领着宫人们悉数退出,方才含笑说道:“好些年不见二哥,比起从前,身体像是越发的好了。”
慕毓藻笑道:“近些年好逸贪睡、心宽体胖,倒是让娘娘见笑。”
慕毓芫与他并非同母,年纪又差开十来岁,自幼也说不上特别亲近,偶尔遇事想起来,也是一派严肃的兄长印象。此时听他说得甚是生分,不由微微伤感,“此处并没有外人在,二哥不必拘束规矩,如儿时那般说话便是。”
“是。”慕毓藻忙答应下,稍作寒暄了几句,又道:“屏风的事,我自然回去细心安排,只是这也不算大事。四妹妹专门派人相召,想必还有别的事情?”
慕毓芫微微一笑,将九皇子的话叙了一遍,轻轻拨着茶道:“孩子们都大了,越发让人操心,因此我想着让二哥进来,替我谋划些许也好。”
慕毓藻略作沉吟,皱眉问道:“四妹妹的意思,此事是三皇子有意为之?”
“那也未必。”慕毓芫摇了摇头,心内如一池春水微澜,思量了一会,“或许是他有意放上去,也或许旁人听见,知道祉儿淘气才做的手脚,一时也难以查清。自郑嫔去了以后,老三便不爱言语,性格儿上是孤僻了一些。不过,此事纵使不是他所为,在弟弟面前如此胡诌,也没什么亲近之心,更不用说爱护之情。”
慕毓藻点点头,意味深长道:“三皇子,也快十六了罢。”
慕毓芫只是一笑,接着说道:“据我平日冷眼瞧着,每每皇上在的时候,他总跟祉儿他们亲近些,因此皇上总是夸他懂事。如你所说,再过一、两年也十六了。到时候该娶谁家女儿为妃?身边又是些什么人?对他的将来很要紧,对咱们的将来也很要紧。”
“是,四妹妹想得深远。不过也不用太担心,外间的琐碎事情,我自然会用心去安排,只是…………”慕毓藻似乎略有犹豫,顿了顿才道:“此次的事情,四妹妹打算怎么办?”
“那是祉儿胡闹,与旁人无干。”
“四妹妹不打算追究?”
慕毓芫淡淡微笑,平声说道:“查自然是要查的,不必让皇上知道而已。且不说会不会另有他人,纵使真的是老三做的,也不见得能定一个死罪。况且,咱们又没有确凿证据,只会闹得大家不愉快罢了。”
“是。”慕毓藻低头沉默着,并不多言。
慕毓芫不想再说此事,转而笑道:“听说允琮聪明好学,人也生得好,想来也是翩翩美少年了。只可惜,我这个做姑母的,却还连一次都没见过。”
慕毓藻忙道:“小时候也淘气,如今长大方好一些。”
“自己家的孩子,二哥还是如此见外?”慕毓芫笑了笑,只做漫不经心说道:“反正我每日也是闲着,什么时候得空,让允琮进宫来说说话。”
慕毓藻欲言又止,想了想笑道:“我只怕他不懂规矩,既然四妹妹不嫌弃,回去后先好生调教几日,再等着宫里的消息。”
兄妹二人又闲话几句,外臣不便多加逗留,慕毓芫遂吩咐吴连贵送出去,自己半倚在紫菀软枕上,阖上双眸怅然一叹。嫔妃、皇储、朝臣,只要自己在深宫一日,那些隐藏在华丽锦绣下的争斗,就永远都不会停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纵使自己熬到最后出头,只怕心血也早已消耗殆尽。
如今已算是风光极限,几乎站在女人的最高处,人人都来奉承自己、讨好自己,希望能够分到一份好处。可是谁又知道,在这些人里面,隐藏着多少见不得的心思?只要稍微疏忽,他们就会露出本来的脸孔,一拥而上,将自己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而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为何心内总是隐隐不安?仿佛有什么潜伏在暗地的妖魔,已经渐渐显露身形,正无声无息逼近,朝着自己一点点围拢过来。
…………那个药瓶,慕毓芫转眸看向高柜暗格,那些药真的没有问题?尽管俞幼安已经检查过,水缸里的鱼儿亦是无事,为何却还是不安?难道,是自己太多心了么?为何只要一闭上眼,面前总是隐约有各色人影穿梭,一张张神情各异的面孔,到底想对自己说些什么?是那么的让人厌烦,真想全都挥散开去……
“宓儿……,醒一醒……”
朦朦胧胧之间,耳畔仿佛有人在轻声呼唤,慕毓芫渐渐从迷梦中醒来,缓缓睁开双眼,明帝正一脸关切注视着自己。于是将手覆上他的脸庞,柔声问道:“皇上什么时候来的?刚才仿佛做了一个噩梦,正在烦恼为难,还得多谢皇上来的及时呢。”
明帝的目光温柔如水,双眸里投影出慕毓芫的影子,含笑说道:“朕刚刚过来,双痕说你睡着了,怕吵醒你,就只坐在旁边看书。隐约听到你说梦话,只是不真切,因见你皱着眉头难受,所以才把你唤醒过来。”
慕毓芫嫣然一笑,故作庆幸道:“还好臣妾说得小声,若是正在说皇上的坏话,不巧又被听见了去,那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坏话?”明帝忍俊不禁笑了,俯身贴近些道:“此刻当着朕的面,再大声的说一次,纵使宓儿说的是坏话,朕也要听一听。”
“皇上不妨等等,到下一次臣妾说梦话之时,仔细听清楚……”慕毓芫正在说着取笑,明帝已经伸手过来,不由连连笑着闪躲道:“好了,好了……,臣妾知错,皇上就饶恕臣妾这一遭……”
“不行,你等着。”明帝却不肯罢休,只做恐吓模样,二人笑闹了好一阵,直到最后都是没了力气,方才停下来。
“呵,旻旸……”慕毓芫笑得眼泪都快出来,微微喘着气,却在彼此脉脉凝望的目光里怔忡,空气里尽是熟悉气息,两个人都缓缓静默下来。
“宓儿……”明帝先开了口,轻声唤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遍又一遍轻唤自己的人,一遍又一遍习惯的称呼,已经变成今天的样子?在自己拿到药丸时,一门心思惶恐的、担心的、畏惧的,竟全是害怕会毁掉现在的一切,只希望那些猜想都是假的。眼前的明黄色龙袍男子,是陪伴自己十年的夫君,是自己四个孩子的父亲,是对自己关怀最多的那个人。原来这所有的牵绊,早就占满自己的心,而过往种种,已遥远的只剩一抹回忆而已。
“宓儿,不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