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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海陵王欲要追出去,却又怕惹怒皇帝,只得跟着慕毓芫返回内殿,见到海陵王妃眼角犹残泪痕,一脸厌烦道:“别傻站着哭,还不坐下来用膳。”
“是。”海陵王妃当着众人,更是没半点性子。
海陵王夫妇到底是客,况且皇帝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慕毓芫不便领着众人干等,招呼着孩子们入席,自己却是没什么胃口。七皇子坐的最是相近,撑起身子夹了一筷雪丝银笋,放到慕毓芫面前的碟子里,“母妃,你还想吃什么?嗯…………”说着自己尝了个糯米红枣,笑嘻嘻说道:“母妃,今天的枣子特别甜,儿臣帮你夹一个?”
“好了,母妃自己来。”慕毓芫抚了抚他的头,尝了一枚红枣,也没吃出什么特别的来,微笑哄道:“母妃不怎么饿,你自个儿吃就是,好好坐着别摔下去了。”
十公主扮了个鬼脸,偷笑道:“九哥哥你瞧,七哥哥就会专门讨好人。”
七皇子瞪了她一眼,十公主因为中间隔着,倒也不怕,躲在九皇子身后笑道:“难道不是么?母妃在这里,你还想欺负我不成?”
海陵王妃看着他们斗嘴,连菜也忘了吃,“皇嫂,原来孩子多了,说说笑笑这么有意思。难怪皇上喜欢祉儿,将来我的孩子,若是也这般……”
海陵王微微蹙眉,打断道:“吃你的菜,别多话!”
“都是淘气的,让人费心。”慕毓芫随口应了一句,将七皇子和十公主分解开,“你们两个别闹了,还是佑綦安静些,从来都是规规矩矩。”
九皇子得了表扬,抬头问道:“母妃,想喝点汤么?”
虽然大人都不怎么说话,因为孩子们的缘故,席面上倒也是热热闹闹,不多时都说吃好了,遂一起告安去外面玩耍。慕毓芫嘱咐宫人好生跟着,又请海陵王夫妇到偏殿用茶,三个人都无甚可说,只是海陵王显得更焦躁一些。
约莫将过两个时辰,终于有启元殿的小太监过来,进殿与吴连贵耳语几句,只是畏畏缩缩低着脑袋。海陵王越发不安,站起身上前问道:“什么消息?皇兄他…………,下了什么旨意?你倒是快说啊!”
吴连贵垂着眼帘,回道:“皇上有旨,柳眉生即时赐死。”
原来杨大学士并非独自进宫,而是命人捆上柳眉生,见到皇帝一通哀声哭诉,自责管教子嗣不严,叩请皇帝降罪。只说是柳眉生妖媚之故,绝口不提海陵王的过失,口口声声让皇帝圣裁,自己则是长跪不起。他本是当朝巨儒,言辞叙述自然比常人流利,说得皇帝也甚是好奇,遂传旨将柳眉生带上殿堂。皇帝不见还好,一见更是盛怒非常。只说那柳眉生是个妖孽,败坏风气、扰乱太平,如今又因他误伤人命,当即下旨推出去斩首。
那小太监硬着头皮,结结巴巴说了个大概。慕毓芫暗自揣测着,必定是皇帝瞧见柳眉生的模样,勾起先前蝶姬行刺之事,故而才会龙颜大怒。抬头再看海陵王,已经是失魂落魄不知所以,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喃喃道:“死了……就这么死了……”
“敏玺,敏玺你没事吧?”海陵王妃更是着急,赶忙追上去。
慕毓芫跟着走出大殿,安慰了海陵王妃几句,拉住海陵王问道:“敏玺,你这是要去哪儿?事情已经成这样,难道你还要去惹皇上生气?”
“不用你管!”海陵王像是醒神过来,奋力甩开慕毓芫的手,冷冷笑道:“皇嫂是担心我受罚,还是担心皇兄生气?真是恩爱如水呐,比起先帝爷的那一段佳话,只怕也要更胜几分呢。”
慕毓芫再想不到,会惹出海陵王的这番比较。一时之间,只觉得胸闷气短、窒息难言,等到稍觉缓解一些,海陵王夫妇早已远远去了。转身正要回殿,却见朱贵妃翩然立在侧门,上来礼毕问道:“方才出去的人,可是海陵王和他的王妃?嫔妾看着,皇贵妃娘娘脸色不好,是不是被人冲撞了?”
“此时晌午,怎么没有歇会?”慕毓芫淡淡岔开问话,眼光掠过朱贵妃,一袭荔枝红玉印暗金盘花纹宫装,腰挂米粒珠串流苏,均匀洒在雪色金蔓枝宫绦长裙上,正折出微微刺目的闪耀光芒。
朱贵妃面上浮起忧色,秀眉微蹙,“嫔妾听说皇上生气,特意来看望一下。”
慕毓芫此时心绪烦乱,懒怠应酬于她,只道:“皇上在前面启元殿,一时半会也回不来,等正事忙完,自然会去淳宁宫看佑嵘。我有些疲乏了,也没精神陪你说话,还是先回去罢。”
“那好,娘娘先歇息着。”朱贵妃自从被皇帝喝斥,私下也不再姐妹相称,命人将东西放下便告安,临走突然问道:“对了,方才远远的没听真切,仿佛听见海陵王说到先帝,不知道是什么事?”
慕毓芫慢慢转回身,凝眸朝朱贵妃脸上看过去,直看得她低头避开目光,方才缓缓说道:“佩柔,有些事情差不多就好,别弄得太过了。”
朱贵妃勉力一笑,似乎很迷惑,“娘娘这是在指什么,嫔妾不大明白。”
“佩柔…………”慕毓芫转眸看向澄澈蓝天,不去理会朱贵妃的神色,“你我虽然是表姐妹,可是毕竟差开好几岁,你懂事的时候,我和你姐姐都已经出阁。认真说起来,我们的闺阁女儿情分,自然比不得和你姐姐。可是皇后临终时托付,担心你年幼,要我拿你当亲姊妹一般,替她好生照顾你。这么些年过去,或许我没有皇后做得好,但是自问没有为难过你,你说对吗?”
朱贵妃抿了抿嘴,用手中的烟岚丝绢拭着嘴角,像是要掩饰不自然的神色,轻声说道:“皇贵妃娘娘的恩情,嫔妾日日惦记于心。”
“呵,说什么恩情。”慕毓芫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我却知道,你的性子与皇后娘娘不同,独立刚强、不甘人后,并不需要别人来照顾。只是佩柔,这后宫的女子多不胜数,别看着谁都是刺儿,都想要争过一头。诸如惠妃她们,自然不敢得罪于你,贤妃又是沉默寡言的,剩下的便只有我了。”
“娘娘何出此言?”朱贵妃脸色变幻不定,也瞧不准是什么情绪,“想来是嫔妾做得不好,有什么地方得罪娘娘,还请娘娘责罚!”
慕毓芫情知多说无益,反而愈发让两个人心生嫌隙,只得轻声叹道:“不说了,你先回去罢。”
“是,嫔妾告退。”朱贵妃裣衽起身,转身而去。
慕毓芫进到寝阁躺下,双痕也跟着进来,招呼小宫女拿来一对美人捶,自己半坐在小杌子上捶腿,小声问道:“娘娘,朱贵妃她到底什么心思?”
慕毓芫轻轻合上眼帘,只觉双痕一捶捶好似砸在心上,面前各色人影来回晃过,似乎都正在看着自己。无数道目光如网般铺过来,眷恋的、无奈的、嫉妒的、恼恨的,错综复杂的围绕着,似乎在等待时机将自己吞噬。听见双痕问话也不答,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道:“还能有什么,不过是想学她姐姐罢了。”
“娘娘,你的意思是…………”双痕猛地拔高声调,却没说完。
慕毓芫辗转不能寐,睁眼看向窗外浓荫华翠,满目都是深浅不一的绿色,一碧如洗般的清透人心。只是如此好景色,自己却没有心情去欣赏,更不愿跟双痕说下去,于是说道:“你去瞧瞧,什么时辰了。”
“好,娘娘先躺着。”双痕放下绣花美人捶,起身去看水滴铜漏,顺带给海缸里香橼添加新水,忽然“啊”了一声,回头探身笑道:“娘娘,七皇子摘花儿回来了。”
“母妃,母妃……”七皇子连声嚷嚷着,捧着一大束赤色锦葵进来,明艳艳的夺目颜色,似夏日骄阳一般火红炫目,连香气也浓郁得满室溢开。有小宫女赶着上来,欲要捧下去插花瓶里,却被他喝斥道:“去去,谁让你们碰了?我自己来。”
“祉儿,好好说话。”慕毓芫说了一句,伸手拉着花枝嗅了嗅,抬头见七皇子满身都是花粉花瓣,含笑轻轻掸着,“怎么自己先回来,不是跟棠儿他们玩么?前天才上身的新袍子,又被花汁洇上颜色,等会赶紧下去换洗了。”
七皇子拨弄着娇嫩鲜艳的花朵,挑了一朵最大的,递到慕毓芫面前笑问,“母妃你看,这朵喜不喜欢?”待慕毓芫点头,又抽了三、四朵出来,“这些是御花园最好的锦葵花,儿臣把它们全都送给母妃,母妃你高不高兴?”
慕毓芫听完微笑,颔首道:“当然高兴了。”
“真的?”七皇子显得更欢喜些,颇有些得意,“晌午看母妃闷闷的,儿臣想着定是母妃不高兴,所以才去摘了花来。”说着倚进慕毓芫怀里,仰头问道:“母妃,儿臣是不是最听话懂事的?”
“嗯?”慕毓芫怔了一下,略微思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