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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王雱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死死地抓住张琥,厉声说道:「父亲找苏子由替妹子向桑家提亲?」张琥被王雱吓了一跳。
王安石罢相的消息,也不过让王雱稍微咳了两下,淡淡地说了一句:「退在一边看看,也未必是坏事。」不料他妹妹的亲事,竟然把他紧张成这样。
张琥连忙温声说道:「元泽,你先不要激动。」他一边轻轻掰开王雱的双手,扶他慢慢躺下,这才继续说道:「平心而论,这是一桩好婚事。」
「好婚事?」王雱冷笑道:「不行!桑家是商人之家,桑充国的父亲还是个商人,女儿嫁给石越,那已经是石越不长眼,儿子还想娶宰相之女?」
张琥笑道:「元泽,你想偏了。桑充国也是个读书人,白水潭学院的山长,《汴京新闻》的社长,眼下大宋也就是他能配得上令妹了,相公的眼光,你我皆不及呀。」
「父亲那是鬼迷心窍,要不然不会推荐福建子进政事堂。」王雱却一点也不买帐。
张琥微微摇头,笑道:「元泽,此次福建子进政事堂,可以说是得意忘形。他两个兄弟神气得如同村牛,摇头摆尾,不可一世。那个陈元凤也人模狗样的,嘿嘿……若依我的浅见,福建子是一屁股坐上了火坑而不自知。」
王雱轻咳几声,不解地望着张琥,道:「如今父亲罢相,政事堂韩、冯、王三人,论舌辩机智,引经据典,皆不及福建子,加上皇上信任,如何说是坐上了火坑?」
「元泽,你是没有见到曾布和蔡确的神态。」张琥冷笑道:「如今一相三参,韩、冯、王哪个心里会服福建子?
「相公在位之时,这几位对相公还有几分敬畏,韩绛与相爷交好,冯京与相公是同年进士,王珪靠的就是资历老,也毕竟要服于相公的盛名,可是福建子又凭何事让他们服气?」
王雱垂首想了一下,也不禁笑道:「倒是有理。福建子这一进政事堂,等于是把天下的怨望聚于一身,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去长袖善舞。」
张琥干笑几声,又道:「所以说,相公虽然罢相,但未必没有复出的机会,只要元泽你养好身体,帮助相公振作起精神来便可。
「元泽你没有看报纸,不知道端详。
「此次桑充国可很是为相公说了公道话,反倒是《皇宋新义报》的人,自你病后,便尸位素餐,不知所谓,相公马上要去金陵,吕惠卿必然在《皇宋新义报》安插心腹,日后是很难指望得上这张报纸了。」
王雱已猜到张琥要说什么了,他心中不喜,便皱了眉,冷冷地问道:「你的意思是……」
张琥说的得意,全然没有注意王雱的神态,见他相问,立刻不假思索地说道:「现在笼络住桑充国,日后必是一大助力!」
王雱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盯着张琥,冷冰冰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把我妹子当工具?」
张琥这才发觉王雱的语气有些不对,忙不迭地解释:「元泽,你别误会,我并无此意。」
王雱狠狠地盯了张琥几眼,寒声说道:「我们王家,不需要女人做工具!我父亲也不会有那种想法。」
「是,是。」张琥赔着笑脸答应着,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与张琥有着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吕府的夜晚,灯火通明,笙歌不绝。
吕惠卿身穿上好的湖丝道袍,与邓绾、陈元凤等几个亲信,围坐在后院水上凉亭中,每人面前,都放着一只口大底深、黑色润泽的兔毫盏。
吕惠卿将御赐的龙凤茶团轻轻碾成细末,然后取一点香料,一道放入盏中。
这龙风茶团,在茶芽采回后,要先浸泡水中,挑选匀整的芽叶进行蒸青,蒸后又用冷水清洗,然后小榨去水,大榨去茶汁,去汁后放在瓦盆内兑水研细,再放入龙凤模压饼、烘干,前后经六道工艺方能制成,乃是皇家珍品,非巨宦显贵之家,绝对用不上。因此陈元凤等人,都是瞪大了双眼,来欣赏吕惠卿的茶艺。
吕惠卿略一伸手,旁边侍立的侍女连忙将一把小小的铜壶递过来。
吕惠卿接过了铜壶,微挽长袖,站起身来,向盏内倒入少量的沸水,将茶末与香料调匀。
一阵浓烈的茶香顿时扑鼻而来,陈元凤与邓绾都不禁闭目深吸一口,陶醉地点了点头。这才睁开眼睛,欣赏分茶艺术的最高潮。
只见吕惠卿左手执壶,右手拿着一个似小勺的茶笼,一边量茶注水,一边用茶笼击拂,茶叶的泡沫随之出现各种各样的颜色和起伏。
吕惠卿一面变动手法,那汤纹水脉时而如花草,时而像飞禽,时而似走兽,时而类游鱼……所有幻象须臾即灭,却又层出不穷,当真是如梦如幻,如诗如画!
陈元凤等人不禁大声击掌叫好。
当时人们上自天子,下至贩夫走卒,无不喜欢斗茶,也就是分茶。吕惠卿本就是其中的高手,但是因为皇帝赵顼对这种声色犬马之事,总是刻意避而远之,因此吕惠卿也极少在人前卖弄。今日之事,可以说难得一见。
吕惠卿见众人叫好,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天下之事,理归于一。人生与斗茶,也是一样的,当真是如梦如幻,一个繁华去了,另一个繁华来了,替代无穷,大家所斗的、所争的,便是那片刻繁华时间的长短。」陈元凤与邓绾都不由得一怔,不料吕惠卿在此志得意满的时候,竟然会发出如此的感叹。
吕惠卿一面轻轻击拂茶水,一面又叹道:「你看这幻象,若以这茶比作人事,那么它们当以为是久了,可在我们看来,却不过一瞬之间。
「停得再久,也是一瞬,停得再短,也不过一瞬,以茶及人,真感觉一切争斗,毫无意义。」
陈元凤笑道:「恩师志节清高,非我等俗人能及。」
吕惠卿微微摇头,对陈元凤说道:「听说王相公想把小女许给桑充国?」
「应当不会错了,是苏子由亲自说媒。」陈元凤笑道。
「苏子由是四川人,桑家也是四川迁来的,苏氏兄弟在蜀人中威望极高,王相公倒会选人。」吕惠卿漫不经意地笑道:「桑家答应了没有?」
陈元凤妒忌地说道:「桑家不过一个商人之家,宰相家下嫁,焉有拒绝之理?桑俞楚满口答应了,双方已经订下婚约了。」
「哦?」吕惠卿手下一点也不停顿,一边击拂一边思量,过了一会,笑道:「如此说来,桑充国也并非仅仅是一个书生这么简单呀!」
陈元凤冷笑道:「桑充国无可无不可,是程颢极力劝说他答应。何况他父亲既已应允,婚姻大事,双亲尚在,又岂容自己做主?」
吕惠卿微微抬头,望了陈元凤一眼,应道:「原来如此,程颢这个老狐狸。」他顿了一会,又笑道:「如此说来,桑家不经意间,便成为了大宋最显赫的家族之一了。我的恩师,可不简单呀!」
陈元凤眼皮一跳,小心翼翼地问道:「恩师是说,王安石是结桑充国为援?」
「白水潭学院、《汴京新闻》,魏国公韩琦的义女、姑爷石越、桑家的财力,再加上王相公的女婿,桑家的力量,不知不觉间,几乎可以与河北韩家比肩了。
「韩家为本朝巨族,靠的是什么?一是人才辈出,二是门生故吏,桑家迟早会走到这一步的。」吕惠卿放下茶笼,背着双手,轻踱到凉亭边上,冷笑道:「我的恩师是害怕罢相之后,有何不测,预先埋下一队伏兵呀。」
邓绾凑上来,笑道:「我看不足为惧。」
吕惠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对陈元凤说道:「我也需要一些人才了。《皇宋新义报》一定要由自己人控制,履善你也要到地方上去,再积累点资历。」
「多谢恩师栽培!」陈元凤喜出望外。
吕惠卿轻轻拍了拍陈元凤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记住做官要清正,有了官声,回来便可以进御史台。」
「学生谨记恩师教诲。」
吕惠卿望了热切的邓绾一眼,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温和地笑道:「邓公子亦可以趁此机会在地方谋一优差。」
「多谢相公。」邓绾谄笑道。
一声「相公」,把吕惠卿捧得身心飘然,浑身舒泰无比,为了这一声称呼,他奋斗了几十年!
「如今河北各路救灾,一切有条不紊,正是建立政绩的好时机,所以履善与邓公子,都会派到河北去。我会挑两个有矿山的州县。」他看似不经意地说出这句话,陈元凤还不知道深浅,邓绾却不禁大喜。
如今朝廷出卖矿山开发权,在有矿山的地方做守令官长,不动声色之中,发财致富,有如探囊取物。
他却不知道,吕惠卿自己也想买一个矿山,下面有几个亲信,自然方便得多。
在给女儿定下这桩出乎许多人意料的婚事之后,王安石立即替王雱告了病,一家人乘船,静悄悄地离开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