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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越暂时取回军器监的主导权,便开始下令,推广被封在资料库里的火药颗粒化制法,使得霹雳投弹的生产更加迅速。
这种新式的火器,终于开始向前线运输,按吕惠卿当初的规划,是以「西七北三」的分配方法,每生产十枚霹雳投弹,则往河北、山西前线运送三枚储备,向王韶军中运送七枚使用。
石越本来有意在河北以及西安各建一处霹雳投弹的作坊,以降低运输成本,不料这件事被赵顼亲自否决。
原因倒很简单,主要是因为熟练的工匠不够,在京师禁军不能大规模装备霹雳投弹的情况下,皇帝绝对不会允许戍边将士不仅仅拥有一种先进的武器,更同时拥有这种武器的制造能力。
这种对武人根深蒂固的防范思想,主宰着大宋每一位皇帝的大脑,让石越亦无可奈何。
这一日一大早起来,石越见梓儿还在熟睡,便不忍惊动,轻轻披了衣服出来,用盐漱了口,信步走到前院。
却见唐康穿了一身蓝色劲装,正和侍剑在那里练习击剑,潘照临和司马梦求两人都是一身黑袍,在旁边微笑指点;陈良和秦观却在一边轻声谈论什么。
众人见他出来,正要打招呼,石越轻轻竖起手指,摇了摇,意思不要打扰两个少年练剑。不料二人早已看到,一齐过来给石越请安。
石越笑道:「你们好好地练剑,不须管我。」
唐康因为认了石越为兄,便笑道:「今日学院没课,难得大哥也休息,就带我们一起去外面玩玩吧。」
石越想了一下,笑道:「你们等一会。」
说着便跑入内院。不多时候便出来两个人,跟着石越后面的那个年轻男子,长得甚为清秀,众人却非常面生,不由大奇。
好半晌,唐康吃惊地指着那个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是……」
那人微微一笑,并不做声,石越笑着拍了一下唐康,说道:「小子,别多嘴。」
这时候潘照临和司马梦求则看出来,那个「男子」,乃是石夫人假扮的,二人大吃一惊。
司马梦求慌忙回避,潘照临却和石越打交道久一点,知道他脾气,这时也不顾尊卑之礼,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公子,此事万万不可。」
石越奇道:「有何不可?」
潘照临也奇了,挑起眉毛问道:「公子真不知假不知?让御史知道,弹劾一个『闺门不肃』,公子成为天下士人的笑柄还是小事,于前途也颇有妨碍的。」
他这一说让石越也呆了一呆,他听说唐康想出去玩,心里便有了疼惜夫人之意,知道梓儿也是个好热闹的,平时管得严了,出门太少,但想起看烂了的古装戏中女扮男装的情节,便想带着夫人顺便去逛逛街,想来也无伤大雅。
毕竟他石越是不怕自己夫人被别人看了去的。没料到倒吓了潘照临和司马梦求一跳,司马梦求不好直说,潘照临却是毫不避讳,警告他「闺门不肃」的弹词,很可能就由此引出。
石越本是没有想到这么复杂的,这时虽然知道,却是已经把韩梓儿拉了出来,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他们是新婚夫妻,说要把她赶回去,未免终是扫了她的兴致,心里十分不忍。
那边厢秦观冷眼旁观,早知端的。他瞧见石越神色,便猜了个八九,便也凑过来,低声笑道:「潜光兄何须紧张,这是小事。」
潘照临脸上作色,冷笑道:「似秦兄这般模样,自是小事,风流倜傥,少年俊杰呢。若是公子,却是大事,轻易授人以柄,还嫌麻烦不多么?」
秦观虽恼他说话无礼,却也知潘照临在石府身分只有司马梦求勉强可比,不同寻常门客。当下强忍这口气,只半带讥笑地说道:「都说潜光兄足智多谋,难道不知道给夫人备上马车么?这样携眷出游,难不成还有哪家御史来弹劾?总好过扫人雅兴。」
石越听他如此说,虽然和自己本意差得太远,却也好过扫韩梓儿的兴头太多,他正是疼爱娇妻的当儿,听到这个本是平常的主意,也不由大喜,拍拍秦观的肩膀,笑道:「少游果然是个解人。既如此,干脆把阿旺也带上,让人越发没话说了。」
石府自韩梓儿嫁过来后,内宅外院,渐渐森严,僮仆奴婢,也增多不少。别说桑俞楚没有慢待爱女佳婿之理,便是唐家结上石越这门远亲,心里也是乐意万分。何况还有韩琦也不肯低了几代勋族的排场,石越想要不奢华,都有点身不由己。
这时既是夫人出游,虽号称是轻车简装,却也非一般人家可比。
石夫人韩梓儿的马车,是石越前几日亲自吩咐制造的,假公济私,托大宋最好的工匠特制了四辆四轮马车,除了夫人外,另外三辆是分赠蜀国公主、王安石夫人、冯京夫人的。
他自己不想太招摇,反而没有。
这辆崭新的马车,朱壁绿顶,光彩照人,外表就煞是漂亮,内里布置更是堂皇。
石越亲自挽着韩梓儿的手,把她送到车上,看着几个服侍的奴婢也上了车,又见唐康、侍剑、秦观也各自上了马——潘照临和司马梦求、陈良却是不愿意去,他这才自己也上了马,按辔缓行,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石学士巷。
众人本是没有什么目的可言,无非哪里热闹哪里去。
唐康和侍剑到底年纪不大,一路兴高采烈,秦观也乐得陪他们说说话,指指点点。他为人还算风趣,读书也不少,引经据典,引得唐康和侍剑钦佩万分。
石越却是紧紧跟在马车之旁,偶尔低头和娇妻说几句话,生怕她坐在车中无趣。
一行人这么边说边笑,缓缓而行,也不觉时间流逝。石越和梓儿说得开心,更是连东南西北也没有注意,忽然就听车夫「吁」的一声,把马车停了。
石越吃了一惊,猛的抬头,原来是到了一个所在。
梓儿在车里问道:「大哥,这是到了何处?」他们夫妻平素叫惯了,梓儿却并不叫他「官人」或「老爷」。
石越应了一声,挥鞭笑道:「似有点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地名来。」
正说着,唐康、秦观等人拍马过来,正好听见,唐康笑道:「大哥真是贵人事忙,武成王庙就在前面哩。」
石越虽然在军器监做过官,也做过三房检正官,按理说见识应当不少了。可偏偏却不知道「武成王庙」是个什么东西,供的是哪路神仙,他心道:「《封神演义》是明朝的,此时还没问世,难得真有黄飞虎不成?」
只是心里纳闷,却不敢说出来,怕惹人笑话,说名满天下的石郎石子明,连个武成王都不知道是谁。因只说道:「走,过去看看。」
秦观笑道:「大人,本朝武学就一向定在武成王庙,王相公欲重兴武学,现在那里住的,都是武学的学员。带着夫人,只怕多有不便。」
石越这才恍然大悟,心道:「这武学建在武成王庙应该是听说过的,多半是忘记了。」秦观一提到武学,倒勾起石越一桩心事,不由坐在马上开始出神。
秦观和唐康见他蹙了双眉,不知道在思虑什么事情,不敢打扰,便静静立在一旁。半晌,忽听到有人大声叫唤。
「秦公子,是你吗?」
听到这大呼小叫的声音,秦观便知道是田烈武。循声望去,果然不错,不过却不是田烈武一人,数着人影,一共是五人。
不多时这几人便到了近前,此时石越早已回过神来,和秦观相视一笑,下了马迎上前去。连唐康和侍剑也下了马。
田烈武不料石越也在,而且又亲自迎了前来,倒吃了一惊,虽然知道石越最是礼贤下士的,却依然一半受宠若惊,一半心里不安,躬身行了一礼。
「拜见石学士大人。」
石越知道他的性情,受了这一礼,才笑道:「不必拘礼。」
一边打量田烈武身边四人,那四人中有三人早已拜倒,口称「拜见」,有一人却只微微欠身。
那个不曾拜倒的,石越倒是认识,正是康大同的表弟吴安国,他早知此人心高气傲,听说只因考进士名次靠后,便弃官不做,决意改考武举。
石越平时和潘照临、司马梦求谈起,还赞此人识度不凡,只不过脾气太傲,只怕难以容于世俗中。石越一早就有意抬举他,对他这点脾气,倒并不介意,只微微一笑答礼。
拜倒的三人中,有一人石越也是认识的,便是白水潭的学生段子介,算起来是桑充国的得意门生。他见到石越,依旧是称「山长」,并不称官职。
另两个人,石越却不认识,听他们自报家门,一个叫文焕,一个叫薛奕。
文焕倒也罢了,薛奕却是世家子弟,他曾祖薛峦、叔父薛利和都曾在朝廷为官,薛利和还做过屯田员外郎,现今依旧在工部当差,和石越也曾打过交道。
石越知道这薛家和大宋朝有名的武将世家种家(注七)一样,都是以武传家的世家,只不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