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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旧乞牙惕部下更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锁儿罕失剌家。
这些追捕者一进帐幕,就开始翻箱倒柜地搜起来,室内、室外、床下、帐顶,凡事被怀疑可以藏人的地方,即使是很不起眼的角落都不放过。
最后,他们押着锁儿罕失剌来到帐幕后,立即发现了这辆羊毛车。
“这车是谁的?”
听到讯问,锁儿罕失剌连忙上前一步答道:“是我家的。”
“这个很可能藏人,要仔细搜搜!”
为首的人一下令,立刻就有十几个人扑上去往外扒车上的羊毛。其余的人则握紧了兵器,采取包围的姿态,防止可能发生的犯人逃窜或反击。同时,还有两个人则靠近锁儿罕失剌身边,用兵器逼住了他。
锁儿罕失剌站在一旁,表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一颗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自知这是一场以性命为赌注的赌博,如果只是自己的性命也还罢了,但是一想到家人,他的心就忍不住一阵阵下沉。此时虽值盛暑,全身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见羊毛一层一层地被扒开,他甚至感觉那被扒开的不是羊毛,而是自己的皮。此时,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完全陷入束手无策的困境之中,不知该如何不着痕迹地阻止对方。
忽然,一个相当清脆得小女孩声音响了起来:“哥呀,你说这些人多笨呀。”
锁儿罕失剌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正是自己的女儿合答安。心中不免更是着急:
小孩子不知道害怕,怎么跑出来了,万一露出破绽如何是好。可是他此时又不能多说话,生恐一旦说错了什么话会引发更大的怀疑,只得在心中默念长生天保佑。
又听站在一旁的沈白搭腔道:“妹子为何说他们笨呢?”
“这么热的天,居然会有人相信羊毛车里会藏着活人。就算里面有活人,藏上三天,闷也闷死了,还用费这么大气力去搜吗?哥哥说,这些人是不是笨到家了?”
“呵呵,果然是笨到家了。他们爱笨就笨吧。或许他们的体力是偷来的,也说不定。”另一边的赤老温接口道。
话一说完,兄妹三人便携手走开去,一副对笨蛋不屑一顾的样子。锁儿罕失剌心中一宽,暗叫了一声“此言大妙”,不过嘴上还是装腔作势得喝斥了几句:
“小孩子家不许胡说。”
然后又对那些已经有些愣怔的泰亦赤兀惕人赔笑道:
“对不住啊,小孩子家口没遮拦,得罪列位了,千万莫怪。”
兄妹三人的一番话果然起了作用,搜车的人品味着话中的道理,渐渐放慢了动作,最后完全停止了下来。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有几个不甘心的人用长矛向羊毛堆中乱搠了几下。这几矛搠得锁儿罕失剌心中又是大跳,生怕铁木真一旦被子搠中后会因疼痛而失声大喊。然而,羊毛堆中却全没动静,搜查的人这才彻底放心,掉头去了。
锁儿罕失剌心中暗想:“是没搠中还是被搠死了?这几矛搠得那么深,里面的人恐怕很难避开啊。”
正想之间,他忽然发现羊毛堆的一角渐渐变红,渗出殷殷的血色!
“可怜的孩子,也速该的骨血,我终于还是没能救得了你。难得你仁义,中了矛也没叫喊出来。”
锁儿罕失剌心中气苦交集,却又唯恐那些搜查者还没走远,不敢上前查视。直到儿女们跑回来告诉他,搜查者确实已经离开,这才带着他们慌手忙脚得掀起羊毛来察看,但见里面的铁木真已经因气息不畅而被憋得晕厥过去,刚才搠的几矛侥幸没中要害部位,只是腿上和肩头受的伤着实不轻。合答安见状连忙撕下自己的衣襟来给铁木真裹伤,沈白和赤老温四面放哨,以防不测。锁儿罕失剌则轻轻得按摩捶打着铁木真的前胸和后背,使之慢慢得苏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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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真的是好险呀。我这一条老命加上全家这几条小命,差一点就断送在你的手里。”
当晚,锁儿罕失剌看着精神已趋于好转的铁木真,发出了由衷的叹息声。却实,白天的一幕对他来说,直是在鬼门关前打了个来回,几乎摸到了阎王爷的鼻子尖儿,也难怪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不敢再留你下去了,好在他们这几天搜过去,我这里暂时不会被注意了,你赶紧连夜逃走,去找你的母亲和弟妹们吧。”
不堪惊吓得锁儿罕失剌下了逐客令。这次,即使是沈白与赤老温兄弟也无法令他回心转意了。
他命沈白去备好一匹甘草黄毛色、口边长着一圈白毛的骒马(7),命赤老温去选了一只肥壮的羔羊烧烤好,合答安则去装了两壶自酿的马奶,都放在一只大皮囊里挂在马背上。
即使是现在,锁儿罕失剌也未忘记“谨慎”二字。为了防止铁木真在路上万一再次被捕,便没有给马配备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马鞍,同时又嘱咐道:
“路上千万不可停留住宿,一定要直接返回你母亲身边去。所以,我也就不给你预备火燫了。估计这一只羊羔的肉,也够你吃到家啦。”
他又指了马说道:
“这是一匹不生驹儿的骒马,以后也就不必还回来啦。就象你自己一样,也千万不要再回来呀。”
看着锁儿罕失剌那严肃的表情,铁木真的心中涌起一丝歉意来。自己的这次造访,确实给他和他的一家惹来了巨大的危险。若非他们舍命相救,自己此时还不知有没有命在。因此,他向对方深深地点了点头,心中也决定无论路上会遇到怎样的艰危,也再不会牵连他们。
“好啦,好啦!快走吧!遇到敌人,千万不可恋战,只要逃得性命就比什么都强。”
在锁儿罕失剌的催促声中,铁木真从沈白的手中接过一张弓和两支箭(8),想到他们连自己路上防身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心中又是一阵感动。
这一家人忙乱收拾的情形,铁木真都一一看在眼里,但他没说一句表示感激的话,包括被收留隐藏的这几天,他也一言未发。他心中知道,这样的恩情不是光凭话语就能报答的。他只是将这一切牢牢记在心中,与对泰亦赤兀惕人的仇恨融于一处,埋在心底。他深信,只要自己能逃出去,终有一天会以实际行动来报恩与复仇!
锁儿罕失剌的话打断了他有沉思:“快启程吧,你这为我一家带来灾祸的小祖宗。还是那句话,无论路上发生了什么,也千万不要将我们一家供出来。”
铁木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沈白和赤老温兄弟,特别注视了一下聪慧的合答安,便飞身上马。几天的休养令他感觉神完气足,与先前的虚弱相比,判若两人。虽然肩头与腿部的矛伤还隐隐做痛,但并无大碍。
未出营地之前,他小心得操控着坐骑,放轻马蹄,悄没声得穿过一座座沉寂的帐幕,及至出离险地,立刻猛加一鞭,骒马吃痛,待要嘶叫,又被沈白装置上的特殊嚼子控制住不能出声,只得向前猛得一蹿,四蹄趟开,疾驰而去。
在他背后,相送的锁儿罕失剌直到望着这一人一骑消失于远处的地平线,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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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木真一路边策马狂奔,一面想着自被俘以来的见闻。自己九死一生逃出了险境,当真是两世为人了。然则,他想得更多的是,泰亦赤兀惕人不能妥善处理各族之间的关系,反而歧视、打压乞牙惕一族。这样的高压所造成的之离心离德的倾向正在与日俱增。自己将其夺回,将其重置于自己的支配之下,恢复父辈时代的光荣与威名,现在看来也并非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即使在这条路上还将会出现种种艰险与阻碍,但是只要自己不丧失志气与目标,终究还是会有成功的一日。
眼前是看不清路途的黑夜,可是在他的心中,希望的光芒已经微露樨瓠……——
(1)赤老温(tchilaghoun,tchila’oun,tchilon);蒙语意为“石”。这个名字在突厥与蒙古族内都被广泛使用。
(2)《秘史》原文作,“其家有徵,每注乳,澎之彻夜达旦”。
(3)《秘史》原文作,“我非语汝曰:寻汝母汝弟去乎?”
(4)《秘史》原文作,“龙多儿之逐雀入丛也,而丛救焉。今来投我,何出此语。”龙多儿是一种黑眼雀鹰,身灵巧,善于捕食。汉文名字叫“鹯(读zhan)”。
(5)鸣镝,一种游牧民族在狩猎或战争时使用的响箭。其原理为箭簇穿孔,一旦射出则风自孔入,激发声响。是一种独特的指挥信号。
(6)《秘史》原文作,“拆其枷而焚之,俾乘(房)后载毛车”。
(7)《秘史》说,这是一匹“口白草黄不驹牝马”。牝马,即母马。
(8)《秘史》上说,“不与鞍,不与燫,与弓一,与箭二”。不给马鞍和火燫,正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