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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是建立于何种基础上的正确认识,而最为可悲的是,他对于成吉思汗性情和手腕完全昧于无知,错误地将他的忍让当作软弱可欺,可笑地认为他今日的地位都是自己所赐予的。
于是,在种种幻觉的刺激下,他的头脑开始发热,野心与妄想如狼毒草般在他的心中迅猛滋长,他的面目也愈来愈显得可憎了。他到处装神弄鬼,自称可以骑着青灰色的马登上天庭同牧民们的最高神进行交谈,还自夸其德得宣称自己可以与成吉思汗平起平坐得商谈国家大计。在他的心目中,成吉思汗今日的地位完全是拜他所赐,自己的地位至少是与可汗平起平坐,分庭抗理的。
由于父亲蒙力克与月伦之间的暧昧关系以及兄弟通天巫的这种自我膨胀,其余晃豁坛六子也产生了飘剽然的倨傲与狂悖之心,连带着整个晃豁坛一族都表现出一股不稳定的迹象。对于这些情况,成吉思汗并非一无所知,甚至可以说是洞若观火。博儿术、木华黎、者勒蔑以及军师月忽难都不只一次得对他进言,提醒他要关注这种邪恶的胎动,防患于未燃。但是成吉思汗都只是默默地点头,并未做出任何明确的回答与决定。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很快,一桩又一桩来自蒙力克家族的公开挑衅逐次承报至成吉思汗的面前,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哭诉自己的牧场或者牛羊遭到晃豁坛一族的无理侵夺,这其中包括成吉思汗的异母弟弟别勒古台。身为大断事官的失乞忽都忽前去调查亦遭其围攻,被打得鼻青脸肿,贸狈而归。当这位“六弟”向成吉思汗哭诉之时,成吉思汗也只是温和得对其抚慰一番后,却依旧不动声色。他还在等。
终于,在夏末的一个夜深人静之时,通天巫忽然造访了成吉思汗的宫帐,这个枯瘦如柴,相貌阴骘,目光阴森,态度骄矜的巫师一进门就摆出一副神秘的姿态,要求成吉思汗屏退众人,然后煞有介事得宣称道:
“尊贵的可汗,我带表长生天向你传达神的意旨。”
成吉思汗眉锋一挑,不动声色得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通天巫见最终的危言怂听没有取得实际效果,似乎微觉失望,但他还是继续讲出了如下之言:
“你的弟弟合撒儿心存不诡,妄图取代你的地位。”
“哦?是那样吗?”成吉思汗不温不火得反问道。
通天巫那皮包骨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
“当那大忽里勒台之上,我向万能的青天寻求草原共主的名字的时候,长生天不只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还有另一个人也拥有这个资格,那就是你的兄弟合撒儿。我当时没有说出来,但是这并不代表神不会将这种命运就此抹杀。你要小心啊!去他的帐幕前看看吧,他正在聚集起自己的党羽,图谋着不可告人的大事!”
说完这句话,通天巫振动着黑色外袍,如同一道鬼魅之影般倏忽消失于宫帐之中。除了留下宫帐之门摇曳一响以及从帐门倏开倏阖之间急涌而入的夜风吹得狂乱舞蹈的烛光之外,剩下得只是那回响于成吉思汗耳畔的恶魔诅咒。这一切将这间本已幽暗得宫帐染上了一层噩梦的色彩。
※※※※※※※※※
夜已经很深了,但合撒儿的帐幕前的广场上却人头窜动,这里似乎在举行着某种庆祝会,酒宴正是高潮,看来又将是一场长夜之饮。
成吉思汗带着几名亲信侍卫悄然出现在营地的角落之中,他们隐身于一间正对广场的帐幕之后,端详面前的动静。饮宴正酣的人们谁也没有料到自己的大汗此时正在监视着他们,依旧开怀畅饮,嘻笑打闹,大半的人已经有七、八醉意了,嘴里喷着酒气,说些粗俗不雅的笑话,彼此寻着对方的开心。如果这个场面就此持续下去,如果不是古儿别速妃子突然从合撒儿的帐幕中走出,这只不过是草原上一场普通的宴会而已。即使有古儿别速的参加这也算不得违禁之事。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却使得整个宴会的性质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
——合撒儿晃晃荡荡地出现在古儿别速的身后。他衣衫不整,脚步颠簸,脸上挂着轻佻的笑容,从背后抓住了古儿别速的手腕,然后微一用力,便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至于古儿别速本人,对于这种冒犯之举却没有什么抵抗的意思,充其量不过是半推半就,绵软的娇躯很快便融化在合撒儿的怀中。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成吉思汗二话不说,当即大步走出藏身之地,来到犹自怔怔发楞的合撒儿面前,命令侍卫上前夺去他的佩刀,解下他的腰带,将他的一对衣袖缚了起来,然后将腰带的另外一头握在自己手中,牵着合撒儿进入他自己的帐幕之中,同时命令侍卫将广场上还未从酒宴的狂欢中苏醒过来的人们驱赶殆尽。
眼见主君牵着精神恍忽的合撒儿进入帐幕,侍卫们面面相觑,均觉不便跟入。同来的斡歌列暗叫不妙,一眼看到远处的一间帐幕门缝中有人探头,细一辨认,正是四养子之一的曲出,不免心下暗喜,连忙走过去向他悄声说道:
“快去将这里的一切禀报月仑额客吧。”
经他一提醒,曲出这才如梦方醒,连连点头,快步跑去找马了。不一会的功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黑暗中响起,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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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月伦额客如疾风般冲入帐幕之前,斡歌列始终在侧耳倾听帐幕内的动静,里面却始终鸦雀无声。
“难道一言不发就给斩了?”
这个念头一闪过,将斡歌列自己都吓了一跳。向合撒儿这样有勇有谋的上将,如果仅仅因为一时的酒后失态而丧命,实在太可惜了。对于主君成吉思汗而言,无异于断掉了一条有力的左膀右臂,即使是对整个新生的蒙古帝国而言,也是一个不可弥补的重大损失。
“如果哥哥博儿术在眼前就好了。”
心急如焚的斡歌列在帐幕门前焦躁得走来走去,几次想要闯入,但是想到主君对怯薛歹的严格律令,又令他不敢越雷池一步。幸好月伦额客来得甚快,这才令他长出了一口气。
老态龙钟的月伦额客经过这一阵策马急驰,下马时已是摇摇欲坠,站立不稳。若非一旁有曲出相扶,只怕立时便要坐倒在地,动弹不得。斡歌列一见,连忙迎上前来从另一边搀扶着。月伦额客却全然不顾,口中连声追问:
“他们两个在哪里?快带我去。已经没了一个别克贴儿,不能再有第二次啦!”
斡歌列连忙指明了合撒儿的帐幕所在。月伦额客忽然全身来了力量,居然双臂一振,率开了斡歌列和曲出的手,脚下步伐虽然踉踉跄跄,却是无一丝停顿,居然只凭自己一人之力径自向那间紧闭门户的帐幕疾步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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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门被猛力掀开,微冷的夜风随之灌入。成吉思汗听到了一阵熟悉的气喘声。不必回头,他已猜到是母亲月伦到了。
月伦对他毫不理睬,径直走到合撒儿身边,一把扯下系住他一对衣袖的腰带,塞回他怀中,然后怒不可遏得盘腿坐了下来,猛力将自己的衣衫的前襟向左右拉开,露出瘦骨嶙峋的前胸与一对开瘪的乳房,将一双几欲喷火的眸子盯视着成吉思汗的漠无表情的脸,大声喝斥道:
“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吧!看看这对曾经被你们吸吮过无数次的乳房吧!你、合赤温、帖木格只知道吃一边的奶水,只有合撒儿能将两边的都吃下,让我免受涨乳之苦!所以,你有灵活的心思,知道怎能样用计策来获胜,因为你自私。而合撒儿却有力量,能拉开最硬的强弓。他为你射杀了一切敢于起来与你做对的敌人!如今,敌人杀光了,你就要反过头来折断这张强弓了吗?你指使着合撒儿一起杀掉了别克帖儿,难道今天就轮到他了吗?下一个又是谁?合赤温吗?帖木格吗?最后是我?你要这个家毁灭,也不必如此费力,我这就把他们都叫来你面前,让你一起杀掉!看着我,不要不敢面对我!你这生下来只知道咬碎胞衣的狗!”
月伦额客就这样不住口得指责着,直到气息缓不上来,才停止了这愤怒的咒骂。但她那盛怒难犯的气势却始终压迫着成吉思汗,令他垂首无言。在他的记忆里,这是继别克帖儿事件后,母亲对自己的第二次歇斯底里大爆发了,其激烈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神情,大有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之意。记得那次,母亲放声痛哭以至于双目流血。然而,这一次,母亲却滴泪不流,倒映在他眼底的是自己扭曲的影子。
“这就是白鹿的愤怒吗?”
当此时节,成吉思汗再无一语可辩。他知道,任何辩解话语都只能招致母亲那更多得如同暴风雨般的激烈斥责。他缓缓得向后退,一步、两步、三步……最后退出帐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