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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旁的景致隐隐与昨晚匆忙中见到的叠合了。依旧是那些色彩斑斓的奇珍异草;价值非常。只是莫离欢不愿也不肯再留恋半分了.
雪玫瑰乍在白日见到显得分外妖娆。雪白的玫瑰花瓣边缘勾勒着一层浅得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它的刺和叶都是常见的绿色;唯一不同的;只是它的汁液有着血一般的红.
也许它本就是因为长在尸骨边上才能吸食血肉而开得如此娇艳的吧!
莫离欢忍住厌恶;拨开丛杂的雪玫瑰;又猛然想起;师父珍藏的”丛花酿”原料中有一味正是雪玫瑰。难怪三年前师父拿出来品尝时那液体有着那样艳丽的暗红色彩!
可是转而一想,花不过是无情的,它们哪里知道善恶呢?所有生命不都只是为了使自己活得更好而存在吗?
心下突然一阵怜悯,小小女孩的眼神中更多一丝包容。
进到洞里往地下一寻,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视为珍宝的碧玉笛。正欲拾笛离开,不经意又瞥见了那具白骨。
当下正是白天,光亮正从雪玫瑰丛的缝隙中透入。离欢看清了洞内的景象,不禁一惊。
昨夜荧光微弱,她尚没有看清楚态势。而现下她终于明了,那些野兽聚集死在这山洞内并非偶然,看那些野兽的残骨,虽然已然风化,却仍能看出明显的断裂,看样子似乎是被什么利器所断。而从横七竖八的累累白骨堆中也不难看出,这群野兽数量不少,一时都聚到这洞中来,恐怕就是奔着那唯一的异类来的吧!
身为同类的怜悯之心霎时泛起。
同样是人,同样遭受过野兽的群攻,不同的只是自己侥幸逃脱,而那人不幸死在群兽围袭之下罢了。
莫离欢当下不再存有丝毫恐惧。
她对自己毕生所见到的第二个‘人’算是彻底认同了。
唉;同样在这深山中求生,死于兽袭的他连入土为安的机会也不曾拥有,只能随风化为累累白骨,最后消散于人世。自己作为同类,又于心何忍?
何不为其简单做一个新坟,让他得到永久安息!
这样一想,离欢便立刻行动起来。她再将四周草草观察一遍,发现山洞右侧有一小块空地。
小心将那人的骸骨依次埋下,离欢丝毫也未再觉有半分恐惧与恶心。相反,一种同病相怜之感悄然升起,莫离欢猛然觉得这是一件十分神圣的义务了。
一切安顿好。离欢在新坟边上种植了一棵小小的琉璃木。这种树木能经年累月长成伞状的树冠,据说是能净化死者怨气,安抚其亡灵的。这样办好,离欢终于松了一口气。平生第一次安葬了一个人,总算也对得起与他偶遇的机缘了罢。
合掌恭敬祝祷完毕。莫离欢向洞口走去。总算不枉费自己辛苦。这个山洞的恩怨,想是该消散了罢。
离欢正走着,突然脚底被绊了一下。即时整个身体向前倾倒摔倒在地。离欢揉着膝盖坐起来,看清了绊住她的家伙。可不就是一块兽骨!离欢苦笑一声,莫非还要她把所有野兽尸骨一一做坟安葬,令他们也安息不成?
她莫离欢纵有着对万物的博大怜悯,却也没有多余气力做这些了。况且自己刚安葬完它们的敌对,又怎好做这个两头人情?
正揉着摔疼的膝盖,离欢突然发现刚才死人尸骨的所在地隐隐露着一点什么东西。好奇心一驱使,她只得靠近看看。
那露着的一点,原来是一块布的一角。这布摸上去十分柔软光滑;确与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不太相像。细细看那上头,原来并不只是单纯的图案花纹,更有用漆黑的墨画成的图案。
离欢瞧了瞧,却因光线不足,只见疏散的几个字符,并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揣上绢帕,往山洞外去了。
夜笛
(5)夜笛
等离欢回到玲珑洞的时候,已经是当日的半夜。
昨日被狐群所追,她已逃得十分远。自奇异山谷寻回住处,又是颇费了一番工夫。整日没有间歇地往回赶,终于也在半夜回到玲珑洞了。
只因累得全身无力,一回洞内,离欢便不顾一切地睡了。等到再睁开眼睛,已是次日正午。
离欢全身酸痛得厉害,一时并不愿意起床。等了片刻,也不见她那糊涂师父吼她起床。便估摸着那酒鬼定是又醉得睡过去了。
离欢仰面躺着回忆前天与昨天的种种奇遇奇遇。仿佛真真只是一场梦罢了。狐王之争,奇异的山谷,滴血的雪玫瑰,以及山洞中狰狞横纵的骸骨。一切都被遗忘在路上。此刻,她逃进这片属于自己的安宁之中,顿觉得无比幸福。
顺手抽出昨日拾得的布块,离欢就着光看起来。然而那上面的字符并不是自己所熟悉的,而仿佛是另一种文字。离欢懊恼地叹口气,只好作罢。眼皮依旧沉重,离欢不知不觉又睡去,然而她的潜意识里未必没有企盼可以永远这样安睡。
等到离欢再次醒来,她并不是自然睡醒的。因为听到隔壁山洞中师父响亮而略显嘶哑的喊叫声。莫离欢只好回到现实中来。
现实中,她不能这样永远睡下去。因为她的师父,号称糊涂仙的那个老酒鬼,从来都不是正常生活的人!
离欢一跃而从床上跳起。感觉睡眠带来的精力似乎充足了。大声应答着师父的喊叫,离欢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果然,一进师父的山洞,离欢呆了一下;哭笑不得。横横斜斜躺在地上的药瓶酒瓶足有十来个,满地狼藉不算,她最亲最爱的师父,正把自己的眉毛和胡子打结绑在一起,并且顺便倒立着“躺”在已被他掀倒的床上!
每一次都是如思匪夷所思!
莫离欢深深佩服着陪伴自己十七年的师父。因为他从来懂得无论如何把自己喝醉,然后发点酒疯做点奇事,再安静到吓人地熟睡上几天。
离欢只是心疼地上的药,那些个药都是自己在雪山中千辛万苦找来原料配制的,每一种都有各自的奇效。虽然目前为止尚未在人身上做过试验,然而那些被她救治的动物,无一不是鲜活跳跃着痊愈的。
说到底,莫离欢现在还只是兽医,因着雪山人迹罕至,而致使她连救治的对象都找不着!
而她那糊涂师父,说来也怪,是从不生病的。不管喝多少酒,无论昏睡多少天,他总能在某一天若无其事地醒来。然后吼着离欢的名字叫她来收拾残局。
多少年来,他不知喝了多少珍贵的酒和药材。自离欢能独自上山采药那日起,他便不再教离欢任何药理,一切都是离欢自己看一些师父珍藏的医药典籍自学而来。而身为师父的他,就只需整日沉醉在酒的世界中;做自己的糊涂神仙罢了!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老头子就是因喝了离欢的药才不会生病的呢!离欢径自笑笑,开始动手收拾地上的残局。幸而那老糊涂误喝的都不过是一些并不特别珍贵的药。只是不知道怎么被他找着了一坛七年陈的“西山梦露”,可惜了那美酒就是了。
将药瓶酒坛清理干净,又将地面略微打扫。师父那样睡着离欢也就不理他了。反正醒来定又是一顿大闹。而且因着那坛“西山梦露”,这老头子总要睡个七八天,到时候不怕没的收拾!
莫离欢悄悄退出了师父的山洞。突然想起了绮照洞中那只鸽子似的白鸟。于是走了一会来到魑魅洞口,依旧唤两声“朱阁”,却许久不见动静。离欢有一点点小失落。
那只能随笛声起舞的白鸟,终究还是离她而去了。
她早已医好了它的伤,也知晓它终究会回归它原来的生活。却还是忍不住为这突然离去而伤感不已。这些年来,除却师父,只有这些生灵伴随她。她总是在采药途中将他们拾回,悉心医治,然后少的不出三两日,多的不出个把月,它们就都活动自如而径自离开了。
并不是没有难受过。
然而日子长了。自然也已成为习惯。她依旧救治她的,它们照旧离开它们的。彼此并没有关联。
是了。一切皆是机缘而已。而缘分,向来是不能过于强求的。
这次这只白鸟,离欢是花了大心血医治的。她在山顶发现它时,它已经流血过多而奄奄一息了。离欢几乎给它用了最好的药。将它养在绮照洞内,每日为它检查伤口。最后总算将它医治痊愈了。这鸟倒也知恩,伤痊愈了以后久久不愿离开。只要离欢一唤,便雀跃似地飞出来,更懂得闻笛起舞来取悦恩人。
可是到如今,过了三个月了,它终究还是要离开了吗?
又有什么理由不离开呢?离欢苦笑,它从来就不是属于她的。现今它回归自由有何不可?难道还要奢望这畜牲陪伴自己一生一世?
缓缓举起碧玉笛,依旧随意吹曲。
然而这笛声在今日听来,却分外有一丝感伤与凄清。
酒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