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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
铅云低沉,雾气在林子的下半截弥漫。孙平北看不清有多少兵,只能从旗帜上判断已经过去了多少人。
孙平北招手把八个人叫到跟前,轻声道:“我的意思,就是个拖字。现在天都亮了,谢家那边应该早已完事。但是银子重,走不快。我们得为他们争时间。”
“那为什么撤了绊马索?”金止月问。
“人太多了,正面拦阻,必被围歼。这队人马不是卫所兵,倒象是禁军……我们从他们尾巴上动手。”
金止月先明白了,点点头。孙平北看看他伤痕累累的脚,“你叫什么?”
“金止月。孩儿营里,是滨田大哥带的我。”
“哦,好。现在听好,我要下去杀那个紫旗参将。等我跑回来,后边肯定追了一堆人。替我挡住他们。”
“是。”
孙平北把粗铳和倭刀都背在背上,依靠树的掩护悄悄靠拢了明军队伍。虽然云厚光暗,他也能看见这些士兵满面灰尘的年轻的脸,和长途行军疲惫的神情。
他点了铳上火绳,长身从路旁出来,从这群刀牌兵身边跑过,追赶那个骑在马上的参将。“不要掉队!”他对身边的士兵低喝了一声,他们惊奇地看着他——哪儿冒出这么个穿斗篷的兵?
几大步撵上,他弃鞘腾身跃起,长刀从一个步兵头顶伸进了那个军官右耳后面,入肉四寸。落地后扔刀取铳,一边后退一边将铳口对准面前那群震惊的明兵。
“倭寇!”有人看清了他那把刀的样式。好几个明兵拔刀向他扑去,愤怒的眼睛在盾牌上面闪闪发亮。孙平北扣下了扳机。
“咣!”霰弹铅子击中头盔的声音十分响亮,把出膛的“砰”声也掩盖了。一股烟雾喷出的同时,孙平北扔下枪,拼命往坡上跑。明兵纷纷跨过两个掩面倒下的同伴,在后面紧紧追赶。
离那株大树只有两步了,孙平北伏身取出双管短铳,大吼:“开火!”喊完立刻埋头。两只喇叭口离他很近,几乎把他的脑袋当枪架了,能听到火绳阴燃的咝咝声。
“砰!砰!”又是一片惨叫哀号。有两支铳还没有出膛,只听金止月大喊道:“别打!”那两个铳兵急忙用手指拨开火绳,松了枪机。孙平北回头看,追兵丢下四个伤者,又退回了大路。
那两个兵正为空铳装火药。孙平北扶着金止月的肩膀跳了过来。“干得好!我们轮流打。直到他们想起绕道包抄,我们再撤!”
“好。”几个铳兵分散了一点儿,孙平北叫过一个高个子,“你好象有一支细口铳……枫木次郎造的那支。”那人立刻从背后取下,“在!”
“干掉那个掌旗兵。看得见吗?距离有点远。”
那高个子看看天色,“还行。”他向前窜了几步,想找一个好位置开火。觉得背的东西太多,把肩膀上的霰弹铳和倭刀解下来放在脚边。
“为什么杀掌旗?”金止月不懂。
“你不明白就一定要问?”孙平北问他,那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十分害臊。孙平北笑道:“因为我们打了几铳霰弹了,只要他们也有脑子,就会举着木牌逼上来。给他们一颗大子儿,好让他们再谨慎周全一点儿。”
这时候高个子手指勾下,火绳撞入枪机。“砰!”
马跳了起来,旗也倒了,看来是没打中人。那高个子取了火药铅子重新装填,铎铎几声,好几支箭射在他藏身的树上。这边金止月站起来,向大路上密集的队伍打了一铳。
“呵呵,打不伤他也打痛他。”金止月蹲下装填。孙平北赞许地点点头,于是几个铳兵此起彼伏地开火。
明兵那边有个人乱吼乱叫,大路上的队伍渐渐退到另一边的山坡。密集的箭远远射了过来,力尽而落,到处都是。孙平北捡起支长杆的看了看,“呵呵,狼牙雕翎!真舍得。”啪的折断,随手扔了。
这时那高个子正飞快扔掉长铳,换成霰弹铳,砰地一声打向右边。“有包抄!”高个子来不及点火绳,用捻子去插枪尾,尾烟喷在脸上,一下成了半边黑。高个子捂住脸,大喊:“平北哥,还有!”
右边的十几个明兵刀牌兵一点点往这边蹭,被连续四铳打退了几步,暂时停了下来。孙平北四面看看,他们背后也有明军了。
“围上来了?”孙平北又呵呵笑。他发现自己这种笑容容易让弟兄们松弛下来——可能是因为够傻。“我们突破一次给他们看看。”
九个人一起后退,翻过山坡往左转,跑进一片长草中。许多刀牌兵围上来,孙平北专找人密的地方冲,逼到面对面的距离,砰砰砰砰四铳打去,再拿出倭刀砍。明军不得不向两边跑,让开正面——用朴刀跟火铳打,就是这么窝火。
右边抄过来的是群箭手,他们排好了队向前逼,还没走到可以开弓的距离,砰的给高个子的长铳干掉了一个。那指挥的游击看来不想为难属下,他们退回了安全地带。
孙平北领着人穿过长草地,又冲进一片稀稀拉拉的林子。“咻”地一声,后面飞过一个东西,草叶高度,“咚”的一声钉在孙平北面前的树上。他迅速用力拔下来:三棱,没有尾羽,又短又沉。“有重弩。大伙儿小心。”
高个子口含火捻,端着他的长铳一点一点移动,寻找藏在草丛里的弩手。孙平北取下千里镜交给金止月,“去帮他。”孙平北估摸干掉这个弩以后,基本上就该脱身了。他低头查看自己短铳的燧石有没有在奔跑时脱落,一大滴水珠从树梢落下来,啪的砸在枪管上。
孙平北拿袖子把它抹干,心想这只鸟在拉肚子?这么稀。又一颗砸落在脚背上,跟着第三颗正中脑门。他抬头看天。
“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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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海峰的队伍离海不过几哩了,大雨点子东一个西一个砸在周围,激起一团团尘土。他抬起头,脸色一沉。“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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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田雄和倭刀手们已经上了船,雁阵号正在升中桅纵帆。滨田雄瞪着海面上雨点激起的一个个大泡,青筋暴起。“妈的!放小船!放小船!我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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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乐淑跟滨田雄的大队人马保持着距离。她一出谢氏庄园就去踹人房屋,遇上有人的扭头就走,直到找了个空无一人的,便把谢家的妇孺全推进屋子,拔出蛾眉刺割断绳索,铁链取下来把门牢牢反锁。
“想活命的明天再喊。”她交代一句就急忙跟柯武一起追赶大队。两人两马跑出四五哩,听见了第一声炸雷。
乐淑看看漫天的阴霾,勒马回望。
“平北多半已经脱身了,天都亮这么久了。”柯武说。
“万一……”
“那我们回去?”柯武心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马不累,赶到大路那边的埋伏点,人也不可能还在原地。
“临海卫和余姚,有没有骑兵?”
“没有,这儿又不是蓟北。杭州兵出镇完颜辉时,都没有骑兵。”
张乐淑犹豫了一下,两人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
“平北哥做事,应该问题不大。”柯武说。
“嗯,走。”张乐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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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犰狳,俗称“披甲猪”。是现存背负甲片最重的动物,以坚硬的骨质甲片全副武装,在它的肩部、臀部、尾部和腿的一部分,都布满了甲片。受到惊吓时,它会把腿缩在身体下面,趴着不动。有些近视。
十
孙平北拿袖子把它抹干,心想这只鸟在拉肚子?这么稀。又一颗砸落在脚背上,跟着第三颗正中脑门。他抬头看天。“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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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乐淑瞠目道:“滨田雄!”
柯武急窜上前去拉滨田雄。滨田一甩没甩脱,血红的眼睛和高举的黑刀一下子就转了过来。暗夜狰狞,柯武急退。
左边张乐淑蜂刺出手,“铛”的一声重重打在黑刀上,柯武趁机再进,用弯斧锁主滨田雄的刀背。滨田雄弯腰正待挣出,乐淑早到面前,温暖的指缝刀压住了他的右眼皮。“滨田。别这样。”
僵了一下。
蓦地,乐淑和柯武感到他在提气。两人一低滚一高跃,退出了丈外,躲开滨田雄不顾死活的那记横挥。
“滨田雄!你疯了!”
滨田雄嘿嘿笑着往下走,“我杀光这帮圣人教化!”
“她们没受过圣人教化!”乐淑高叫。滨田雄肩膀一拱,如猫见狗般顿了顿身形。
“她们是女子,不写字的。”乐淑语速极快。“那些孩子也没读过什么书。她们只是只是只是读读女经唱歌拿个针刺绣浇花,要么骑马摔到水里去抓虾逮鱼……”她喘口气,稳住,“她们,只会被人家剥了皮。”
柯武挺起肚子:“雄哥!不杀妇孺!”颇理直而气壮。
滨田雄已经止步转身,张乐淑还在絮叨:“她们不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