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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歌-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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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故乡。”她说:“我只能待在上海,我爹用命把我送来这里,我不走。”他沉默,他逃离,他远走,他再次出现。最后的最后,他永远留在上海。他还说:“还了你我的今世,也弥补不了你这辈子的辛苦。”雁飞无泪,她能看得很清楚。自下而上,他身上每一寸,没有比此刻更清晰。她,看到了他的旧伤,沉疴的伤疤,如同他背上的伤。原来沉疴那么久,原来疤痕那么狰狞,原来才是他最痛苦的伤口,所以才需要鸦片去麻痹。原来瞒了她那么久。原来他受过那么重的伤。她,什么都不知道。爱上一个不会去爱的人。原来不是不会去爱,而是不能去爱。心口开裂是有声音的,噼啪碎裂,震耳欲聋。雁飞缓缓蹲下,身体深处的剧痛来势凶猛,将她的肉骨由内向外剜,由内向外撕裂。
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微扬的下巴。他从不低头,至死也不!蒙娜的声音传过来。“耶稣的圣彼得。”耶稣在哪里?满天神佛又在哪里?雁飞看到自己身体中汩汩的鲜血在向外奔涌,沿着他所在的方向,流去。
眼前终于模糊,仍旧不是泪。是黑暗。她再也看不到光明,只剩无边的疼痛,像波浪袭来,紧缩的,骨肉分裂的痛。
但她不叫,怎么痛都不会叫。她记得火苗翻滚上背脊的疼痛,她也没有叫,只是飞奔扑出门外。那痛灼伤到皮肉,她可以闻到自己皮肉被烧焦的味道,这使她有奇异的感同身受的快乐。此刻,竟然也有。紧步上前扶起她的归云被她身上一阵阵猛烈的抽搐吓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卓阳排开众人,打横抱起雁飞,归云才醒觉,冲出马路招三轮车。天空是真的蒙了灰,有要下雨的前兆。闸北一代工厂林立,高耸的烟囱吞吐黑滚滚的烟雾。自从日本人占领这边以后,这里的工厂也被占领,生产变得更加繁忙。北站专门用来运煤,一堆堆山似的煤堆耸立。起风的时节,煤尘与黑烟滚滚而起,将这片世界变得黯淡模糊。这个黯淡模糊、被敌人占领的世界,少有三轮车和黄包车经过。好容易拦下一辆三轮车,车夫见是产妇,不愿载她们。一边的蒙娜火起,揪住三轮车夫学中国人骂了声“娘”,将一张美元票子扔在他脸上,他才灰溜溜和卓阳一起将雁飞扶上车。归云催促三轮车夫:“快一些,再快一些。”“小云。”雁飞惟有紧紧倚靠归云。“上海的馒头为什么要叫生煎?这样给人活生生的煎熬。”归云用手绢给为她擦汗:“痛一下,很快过去,很快过去。”雁飞靠在她的肩上,一喘一顿:“过不去,什么都过不去。”归云几乎要顿脚:“过不去也要过,船到桥头不直也要撞直它。”她强自说,但她在她怀里每一下抽搐都会让她心惊肉跳。路途那么长,总也走不完,怎么会那么长?当年小雁背着她走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路也那么长,总是走不完。扑面下了毛毛雨,打在脸上,倒像是天上的泪,又像是自己的泪。蒙娜及卓阳随后叫了车尾随她们其后,到医馆的时候,与归云一起协力将雁飞扶下来。
雁飞咬住了牙,将身体交托给身边的人们。但她又好像觉着只有自己一个人走在一条漫长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尽头。头昏昏,神思缥缈,举步维艰,路也是狭窄难行。她看不到出口,远处人迹渺至,死一般沉寂,只有她一个人,多么累!
“我真想倒下去躺下来,什么都不用管。”她低喃的时候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光线渐渐聚拢,她看到归云盈盈的大眼睛,就如当年一般。“小雁,我等你,我等你们出来!”是啊!还有一个小云在守着她,她的脸色甚至比她还要苍白,连带她的唇都惨白了。雁飞阖上双目,嘴角轻轻勾起微笑:“你等我。”再睁开眼就是墙上蓝幽幽的光,身体内的某一部分正在剥离。旧的生命走了,新的生命即将诞生。蓝幽幽的光在涣散,再凝聚,是一副十字架,高高悬在她的头顶。她终于嘶叫出声,泪流满面。归云在手术室前坐了很久,天色渐暗,大雨如意料之中瓢泼而至。豆大的雨点打在医馆走廊的玻璃窗上,暮鼓晨钟般沉重。她想,那副十字架是不是还摆在外面?不觉捂住了面孔。蒙娜来来回回踱步,不时攥了拳头:“我要向工部局提请,抗议这种不人道的行为。”
“有用吗?”归云反问她,“谁能拯救这种水深火热?日本人也是信菩萨的,菩萨不允许杀戮,可他们却杀了那么多中国人。”蒙娜愤然而起:“我要去请求微薄的公义,立刻就去。”卓阳按住她:“工部局现今软弱可欺,已被日本人逼得一退再退。做任何申诉都是徒劳。”
“不能退得没底线!”蒙娜吼。“底线只能我们自己去争。你也知道南京城,那是个什么样子?这里的公义早成了薄纸,随时会变碎片。”蒙娜望着卓阳,他的脸上有隐忍的沉痛。中国人的切肤之痛,痛极了而勉强支撑不倒地,他们一直在隐忍,被这样的痛苦一次次凌迟。她倒退一大步,战争正让这个世界逐渐疯狂,她的心压抑难受,终不言不语,迷惘地走了。出得门外,闷雷乍响,蒙娜惊栗了一下。她没带伞,冲入雨幕,撑着伞匆匆行路的人们都不理睬这位没有带伞的外国小姐。蒙娜陡然生起无助的孤独感,分辨不清方向,她要去哪里?迈了一步又缩回来,哪个方向都模糊,她不明。留下的归云和卓阳也无言,归云心跳得很快很慌,跟着这个灰暗的世界一起摇晃。
向抒磊,小雁,小雁,向抒磊……卓阳抱紧了她,她猛想起什么,一挣,急道:“卓阳,快,快回家看住展风,他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卓阳会意,立刻起身,说:“我这就去。”他疾步跑出医院,恰有出租小汽车驶来,他扬手招了。待到了杜家石库门,正撞见展风要挣脱庆姑的拉扯出门。卓阳忙将展风推了回去。“五福的脑袋被砍下来挂在薛华立路(法租界巡捕房的所在地)的电线杆子上,我不能让他和向先生的尸首再遭罪。”展风满头汗,几欲泪流。庆姑早已泪流满面:“你几时为你的老娘想过?你自己跑路不管家里头,我想想也罢了,这会子你要顶着枪口上,难不成要让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收尸?那我不如先一步找你爹去。”
卓阳将展风狠狠拽住,喝道:“这时候日本人巴不得多几个抗日分子出来做炮灰,你可想过这样牺牲是否值得?能不能为他们报仇?”展风挣不过卓阳的手劲,他太过激动,以致筋骨虚软,又愤恨已极,心神俱伤,只能大口喘气。卓阳和庆姑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他捶桌:“那些汉奸,不得好死!”他突然“噗通”对着庆姑跪下,“妈,我是个不孝子,我不能全心顾全您,害您担惊受怕,是我混账不孝顺!”他重重磕头,又道,“我晓得这条路走下去就回不了头,虽然我是个莽撞糊涂的人,但这桩大事上我从没悔过。向先生是条汉子,我敬他服他;五福是我打小的兄弟。他们是护我们撤退,自己犯险单干这宗任务才会遇害,为人义字当先,我怎好让他们的尸首再要被狗日 的糟蹋——”他的泪流下来,从不曾流过的男儿泪,把庆姑吓住了,也吓醒了。她知道,儿子是始终留不住的,便只得握着手绢认命地哀哭。卓阳心中阴郁,下楼出门。日晖里外的马路上有间丧葬白事店,是杜家搬入这里之后才开了出来,卖棺木纸铂香烛。生意一直不间断,故老板逢雨天节假也不闭门。卓阳曾在这里买过香烛敬过杜班主,这回他要买牌位。
“先生要写什么?”店主问他。卓阳向店主要来毛笔,他不想半刻,浸了金漆,挥毫写下——“英雄向抒磊 之位”。写完之后,问店主要了报纸仔细包好,又买了香烟蜡烛,一并带回了杜家。庆姑伤心太过,体力不支,被展风劝慰着安顿了睡下,展风自己也稍稍平复了心情,见自己母亲这副模样,毕竟放心不下此刻离开。房间里空寂得吓人,弄堂里不知哪家在拉弹二胡,“呜呜”的声音像呜咽。
展风开了酒瓶子想喝酒,卓阳将手里的牌位剥开报纸,端正放在桌上。展风一震,转身在客堂间的柜子里搬出一个酒坛子,正是那坛祭过黄梅兴将军的女儿红。他又拿来酒杯,满上酒,正立在牌位前。卓阳和他并立。鞠躬,敬酒。浓郁的酒香弥漫全室,酒水在木地板上干涸,只留香如故。
“向先生是位英雄。”“我忍不住我的恨,不为向先生做些什么,我不能心安理得上前线。”卓阳拍拍他的肩:“一切再计议,现在万不能现在鲁莽。”“你是不是就快去北方了?”展风问。“快了,走之前再办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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