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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同文道:“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子涵你可不要小觑这些不识字的农民;他们以前之所以没有表现出治理地方的才能;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而是因为他们没有获得机会;关于这一点;在我们的各个根据地;已经被无数的例子所证明过了。”
“你是指农会么?”李子涵不以为然道;“那完全就是暴民组织。”
李子涵所说的农会;是指北伐战争时期;由共产国际所主导的一场逆流;叫嚣着武装保卫苏联、武装保卫斯大林的中国农民几乎将北伐军占领区内的基层政府机构连根拔起;正忙于争夺党内领导权的蒋委员长和汪精卫一看形势不妙;赶紧联手镇压。
“子涵;关于你所说的那件事;我不想多做评论;但我想说的是;如今的中共已不再是当初的中共;而且过往的错误并不能掩盖今天的成就;我们八路军、新四军之所以能够在敌后越战越强、篷勃发展;就是因为我们充分发动群众;更依靠群众的政治路线。”
李子涵态度很坦率;当年那场逆流;的确是错误;但那并非出于中共意愿;事实上;当时的中共只不过是苏共的中国支部而已;就连党的主要领导人都得苏联说了算;王明凭着共产国际领导的赏识;就能轻易掌控中共;这绝非一个成熟的政党所应有的表现。
但如今的中共;在经历了两万五千里长征;在经历了极其严酷的锤炼之后;正变得越来越成熟;其中最为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中共的领导人再不是由别的组织指定;而是通过残酷的军事、政治斗争脱颖而出的佼佼者。
譬如说毛泽东;他并不是生来就是中共的主要领导人。
在井冈山时期;毛泽东甚至算不上中共的主要领导人;随便一个中央来的特派员就能够把他架空;第五次反围剿面对博古、李德的错误军事路线;他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够眼睁睁看着红军一步步地滑向失败的深渊。
但是;在生死倏关的长征途中;毛泽东却用他卓越的政治眼光、超越常人的胆魄一次次地将红军从失败的边缘上拉了回来;并藉此获得了广大红军将士的忠心拥戴;成了中共无可争议的主要领导人。
到了延安时期;毛泽东在中共党内的地位早已经变得无可动摇;既便王明顶着共产国际钦差身份回来夺权;也是不行了。
李子涵便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八路军、新四军的敌后斗争开展得有声有色;远较国军更成功;这个是不争的事实;他如果继续贬低共产党发动群众、依靠群众的路线;岂不是反而证明;国民政府依靠乡绅、族长构织起来的基层政府架构就更加不堪?
徐十九听了不免有些心动;问舒同文道:“阿文;发动劳苦大众;真就可以?”
舒同文笑了笑;说道:“大队长;抗战才刚刚爆发时我们共产党人才有多少人?现在八路军、新四军的根据地又有多大面积?有多少人口?如果广大劳苦大众不值得信任;不值得依靠;我们又岂会有今天的大好局面?”
徐十九明显被说动了;但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徐十九倒不担心共产党在掌握了基层组织之后;会削弱他对军队的掌控力度;因为他很清楚军队跟组织是两回事;只要共产党的组织还没有渗透到皖南抗日救国军内部;情形就还是可控的;徐十九能够接纳军统;为什么就不能接纳共产党?
徐十九担心的是;一旦失败;他就连重来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按舒同文说的这个办法;必然会跟龙口县的乡绅闹僵。
李子涵虽然无以反驳;却不甘心就此输了角逐;说道:“大队长;还是要慎重。”
徐十九便看向高慎行;高慎行道:“老徐;试试总是没什么关系;既便不行;局面也不会变得比现在更糟;不是吗?”
高慎行这话说到了点子上;眼下南昌会战已经逐渐进入收尾阶段;留给徐十九和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如果不能尽快解决兵源的问题;只等小日本调集军队向龙口县发动反攻;皖南抗日救国军就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行;那就试试。”徐十九下了决心;又问舒同文道;“阿文;你能过来吗?”
如果有可能;徐十九当然还是希望舒同文过来帮忙;毕竟是十九大队的老弟兄;互相之间也熟悉;如果换了个人过来;万一脾气不对付怎么办?徐十九绝不相信共产党人就一定是大公无私的好人;肯定也有难以相处的人。
舒同文笑道:“大队长;这个我得请示过组织才能给你答复。”
“了解。”徐十九笑道;“你现在毕竟是有组织的人了;呵呵。”
“还请大队长理解。”舒同文笑了笑;又道;“还有就是;如果组织上答应我过来;我可能还会带几个人一起过来;毕竟;共产党人也不是神仙下凡;我更非三头六臂的妖怪;一个人于不了太多事;还得有人帮忙。”
“这个没问题;一个好汉三个帮嘛;呵呵。”
还是那一句话;徐十九能够接纳军统的人;也就不会将共产党人拒之门外
看到徐十九跟舒同文三言两语便已经谈妥;李子涵心下不免有些着急起来;虽说直到现在为止;徐十九都还没有流露出来投共的意思;但如果放任舒同文以及更多的共产党人进入龙口县;渗透进皖南抗日救国军;那今后的局面可就难说了。
李子涵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以武力来收编皖南抗日救国军;作为一名军人;只要党国需要他动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但一来他的独立团实际兵力只两个连兵力;二来当他面对徐十九;李子涵还真没多少信心。
收编不成;被收编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如果以整个独立团加入到皖南抗日救国军的战斗序列中;无疑可以占据极大的份量;李子涵有足够的自信;除了原十九大队几个老兵;单以眼下的皖南抗日救国军;无论装备;还是单兵素质;都绝然不可能跟独立团相提并论。
只不过;这么大的事情绝不是李子涵所能做主的;必须上报战区长官部。
李子涵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战区长官部能够准确预判出龙口县的形势;并提前做出安排;否则等到共产党完成了布局;那可就什么都晚了。
第74章减租减息
言老四一回到家;就蹲在自家屋檐下开始叭嗒叭嗒抽老烟;媳妇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理;媳妇再从屋里走出来;却发现言老四竟然在默默地掉眼泪;看到自家男人在哭;女人家顿时就慌了;连声问;老四怎么了?
言老四还是一声不吭;眼睛却怎么也止不住。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言老四更是言家镇上出了名的硬汉;若不是真触及了伤心处;他又怎么会掉眼泪?
看着两手空空蹲在那里流泪的自家男人;女人问道:“老四;田租清完了吧?”
说到缴租;正好触及了言老四的伤心处;当下将老烟管一扔;两手抱头呜呜嚎哭起来。
言老四之所以伤心;是因为今年的租息又涨了;而且还涨了一大截;早上他推去的半车麦子;只把往年借贷的利钱给平了;往年借贷的本钱;今年开春青黄不接时从言家借的两斗麦子;还有今年的田租;却没缴上。
就把家里剩下的那点麦子拿去;也只够缴上田租。
换句话说;缴完了田租;言老四辛苦半年所得也就什么都没剩下了;一家五口若要想活下去;还得从言家去借粮食;然后进入本息越来越高;越来越还不上的恶性循环;言老四虽然只念了半年私塾;可这笔帐还是算得清楚的。
眼下的日子是一片黑暗;言老四根本看不到希望。
言老四甚至想搓根草绳;往自家院里的梨树上一悬就算了;这苦日子何时是了;两脚一蹬也就解脱了;可一想到屋里正嗷嗷待哺的三个娃儿;最小的那个甚至还只有半岁;言老四便又狠不下心;他走了;三个娃儿怎么办?
“老四;你倒是说话呀;租子清了么?”女人也有些急了。
被问急了;言老四才流着泪道:“媳妇;要不咱们把二丫典了吧?”
在农村;因为青黄不接、口粮不足而把女儿典给别家当童养媳的;不在少数;因为是典卖过去的;童养媳到了夫家是不可能有地位的;通常都会被当成牲口一般来使唤;所以既便是苦人家;不到实在走投无路是断然不会把女儿送去当童养媳的。
“啥;老四你刚才说啥?你要把二丫典了?你个死没良心的;亏你还是个男人;亏你还是个七尺高的汉子我打你;我打死你……”女人便急了;扑上来动手撕打言老四;可打了没几下;夫妻俩便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这样的场景在言家镇、在龙口县、在皖南乃至在整个中国;并不鲜见。
战乱一起;最遭殃的永远都是普通老百姓;因为他们家底薄、根脚浅;几不具备抵御任何风险的能力;一群乱兵过境、一次加租加息或者一次强征加征;就能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