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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克启颇为失落;怏怏不乐地坐回凳子上。
胡志静敲敲桌面;表示会议已经正式开始。
何克启扁了扁嘴;首先发表意见道:“我们一直都在说麻雀战、麻雀战;我们游击队使用的也一直都是麻雀战;可直到今天我才算明白;麻雀要是长出了尖喙利爪;它也可以变成老鹰;也可以把小日本撕小鸡一样撕碎”
殷尚文深表赞同:“如果说游击队就是麻雀;那高排长就是尖喙;就是利爪”
“我反对将这次的胜利归结于一个人的功劳。”刘畅不以为然道;“不错;高慎行是杀了十个鬼子;几乎占到杀敌总数的一半;但是我想请问;如果没有咱们游击队;他高慎行一个人敢面对日军一个小队?早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眼看着这三个人又要吵起来;胡志静赶紧制止道:“行了;现在是讨论这次战斗的得与失;不是核实战功请求上级嘉奖;你们又争个什么劲?”
何克启道:“党代表;我还是那句话;没有高排长;小麻雀还是小麻雀;忽东忽西、忽聚忽散;目标小;速度快;但最多也就野地里啄啄谷穗;遇到稍大点的猎物就只能绕道;但是有了高排长就不一样了;有了高排长我们就能从麻雀变成老鹰;就敢吃肉”
第79章醒了8
“麻雀变老鹰?”胡志静若有所思道;“你这个提法有点意思。”
何克启道:“所以;党代表;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把高排长留下。”
“我赞成。”殷尚文附和道;“有了高排长;咱们游击队立刻就从麻雀变成老鹰了;咱们平时隐藏在老百姓中间;就像老鹰翱翔于九天之上;小日本明知道咱们的存在可就是无可奈何;等他们一放松警惕;咱们就会从天上猛扑下来;撕下他们一块肉”
“我反对。”刘畅断然说道;“我始终认为高慎行这个人非常反动;身上也保留着非常严重的军阀习气;吸收他进队伍;会使队伍不再纯洁。”
胡志静蹙了蹙眉;低声道:“既然有不同意见;那就举手表决吧。”
举手表决的结果是三票赞成;一票反对;通过;不过刘畅保留了意见。
党内会议通过了吸纳高慎行的决议;何克启心情大好;当下又道:“党代表;我还有个模糊的想法;不知道成不成?”
胡志静道:“我党历来崇尚畅所欲言;你有话尽管说。”
何克启道:“党表代;你说游击队现阶段最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胡志静道:“那还用说;当然是尽一切可能扩大影响力、壮大武装。”
“那就攻打桥头镇”何克启一拳重重砸在长板桌上;沉声道;“先把民愤极大的周剥皮给镇压了再说”
“你说啥;攻打桥头镇?”胡志静脸色大变。
殷尚文和刘畅也是面面相觑;这也太疯狂了吧?
“对;攻打桥头镇”何克启道;“老子早就想打桥头镇了。”
胡志静耐着性子劝说道:“老何;打桥头镇可不是闹着玩的;周剥皮把整个周家大宅打造得就跟闭锁式堡垒群似的;又募集了一百多号乡勇;以我们游击队的力量强攻根本没有得手的可能;智取的话又没有内应;不得行啊。”
“那是以前。”何克启道;“以前咱们装备太差;强攻自然没有可能;可现在咱们有了歪把子、野鸡脖子;还有了迫击炮;区区一个狗屁周家大宅又算得了什么?党代表;等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变成一个营乃至一个团了
说到这里;何克启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等到将来咱们游击队的武装扩大了;我把句容县城给你打下来”
“得得得;还打句容县城呢;一个桥头镇就让人捉瞎了。”胡志静道;“那可是闭锁式堡垒群;没有重武器那是砸不开的;没错;咱们现在的确有了一门八零迫击炮;可问题是没人会使;有了不还是等于没有?”
何克启道:“咱们不会;可高排长会呀。”
胡志静心中一动;问道:“高排长还会操炮?”
何克启挠了挠头;说道:“他上过军校;应该会的吧?”
胡志静也便有些心动了;周家大宅虽说坚固;可跟真正的闭锁式堡垒还是没法比的;一门八零迫击炮就足够砸开周家大宅坚固的外壳了;只要砸开了周家大宅的外壳;就凭那百十号乡勇还真不够游击队打的。
一想到镇压周剥皮之后的影响;胡志静就更加无法淡定了。
周剥皮是谁?方圆百里一霸啊以前仗着家大势大;欺男霸女、鱼肉乡里;因为他的小妾跟个马夫私通;最后竟把两人的皮给剥下来做了灯笼;因此得了个周剥皮的恶名;半个月前他儿子周耀祖当了省城维持会长;这老畜生就越发的嚣张了。
若真能把周剥皮给镇压了;整个苏南的局面一下就打开了。
当下胡志静对何克启说道:“走;老何;咱们找高排长聊聊去。”
徐十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周围陌生的环境却让他怀疑犹在梦中。
徐十九只记得他把高慎行从烂泥绰里拖上来之后;自己就中弹了;然后高慎行背着他往前跑;小日本在后面一直追、一直一直追;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后来发生了什么?高慎行人呢?还有这又是哪里?
徐十九正懵懵懂懂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老头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震惊;显然是被徐十九的突然苏醒给吓着了。
老头比划着对着徐十九叽哩咕噜说了一通话;徐十九却吃了一惊;竟然是日语这老头是日本人自己果然落在了日本人手里当下徐十九本能地伸出手去摸腰间的佩枪;结果却摸了个空;整个人也因为太过虚弱颓然摔回床上。
完了;这回落在日本人手里;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徐十九正自黯然神伤时;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着灰布军装的姑娘忽然间掀开布帘快步走了进来;那灰布军装式古怪;明显不是中央军;倒像是川军;至少不会是日军而且那个姑娘手臂上还缠着红十字徽标;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看到徐十九睁着眼;顿时惊喜地喊道:“呀;你醒了?”
是中国话;不过徐十九心头疑云未去;问道:“姑娘;这是哪里?”
那姑娘在床头柜上放下手中的托盘;笑着道:“这里是我们游击队的驻地;杨庄。”
游击队?杨庄?这么说并未落入日本人手里;徐十九松了口气;又指着一直站在床边的日本老头问道:“这个日本人又是怎么回事?”
那姑娘道:“他叫羽田;是高排长专门从省城请来给你手术的;徐大队长;你真得好好谢谢这位羽田医生;他虽然是日本人;可要不是他给你及时做手术;你早就没命了;还有你昏迷这么多天;也一直是他在照看你。”
“昏迷这么多天?”徐十九心头一沉;又道;“姑娘;我昏迷很久了么?”
“我算下时间。”那姑娘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说道;“你昏迷整整半个月了”
“什么;半个月?”徐十九闻言心头泛苦;他清楚地记得五年前那个白胡子洋大夫给他诊断病情后说的话:子弹距离中枢神经太近;手术风险很高;成功率不足一成;可如果不手术的话;子弹外围自发形成的包裹组织就会逐渐压迫中枢神经;在将来;他很可能会无缘无故昏迷;而且每次昏迷的时间会越来越长;直到永远醒不过来。
上次炮台山受伤;他昏迷了三天;这次受伤却昏迷了半个月;等下次再受伤;也许就该昏迷更长时间;甚至是永远不会醒了。
何克启、胡志静在村口老桑树下找着了高慎行。
高慎行是触景伤情了;除夕夜;看到杨庄家家户户合家团圆、其乐融融;他便想起了姚念慈;想到姚念慈一个人孤伶伶地留在了幕府山下;高慎行心里便刀绞般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
姚念慈死了;再不可能回到他身边了。
“念慈;我知道你爱喝酒;今天我带来了你最爱喝的酒;女儿红;喝吧;喝吧……”高慎行说着将手中那坛女儿红向着幕府山的方向凌空倒下;随同酒水一起洒落的;还有他的一串串泪珠儿;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没到伤心处啊
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高慎行才赶紧拭去泪痕。
“高排长;您这是……”看到高慎行拎着酒坛;脸上也隐有泪痕;何克启和胡志静不禁有些惊疑不定。
高慎行道:“我来这祭奠一个人。”
何克启、胡志静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会开完了?”高慎行道;“两位找我有什么事?”
胡志静道:“是这样;高排长你会不会操作迫击炮?”
“迫击炮?”高慎行道;“操炮当然不成问题;可要想打得准就不行了;我上中央军校时学的是步兵;可不是炮兵。”
“啊?”何克启、胡志静都有些傻眼。
不曾想高慎行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有个人会。”
“谁?”何克启、胡志静同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