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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肃一听到是日本人的名字,心头不由自主冒起火来,他连忙问道:“这松田景一郎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可以参加国民党的党内会议?再者,你们怎么可能单凭一个日本人的话就轻易信以为真了?”
林伯深无奈的摇了摇头,再次犹豫了一阵之后才开口说道:“梓镜你有所不知,这松田景一郎是内田良平的门生,也是昔日同盟会涉外理事组组长北一辉的朋友。他本人早年在南洋追随过孙先生,参与策划广州起义,论资历算得上是同盟会的老成员了。”
袁肃仔细叨念了一下“内田良平”和“北一辉”这两个字,顿时醒悟过来,连忙说道:“你是说,黑龙会的内田良平?”
林伯深颔首说道:“没错,正是黑龙会的内田先生。”
袁肃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早就知道中国的同盟会与日本黑龙会有极其复杂的渊源关系,当初孙中山在日本召开同盟会成立大会时,会场就设在内田良平的家里。可以说是黑龙会在幕后撮合了华兴会、兴中会、光复会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革命组织统一合并成了同盟会,而黑龙会做为日本极端右翼组织,可谓是推动日本“大陆政策”的幕后洪流。
他当然不能否认黑龙会对中国同盟会的帮助,也不否认当时有不少热忱的日本友人倾尽力量甚至献出生命来帮助中国同盟会完成革命大业,但两个国家、两个民族之间始终是有隔阂,在友情的另外一边依然存在着利益驱动。更何况黑龙会中期针对中国东三省的分裂活动昭然若揭,由此可见是绝不能对这个组织掉以轻心。
林伯深见袁肃没有说话,他继续介绍道:“松田景一郎现在是孙先生挚友宫崎滔天的私人秘书,前不久的国民党党内会议正式奉了宫崎先生的指示到现场做记录。哪里知道,松田景一郎从日本赶到上海出席会议,当天晚上就说收到了线报。”
袁肃并不清楚这个宫崎滔天又是什么人,不过孙中山经常在日本旅居,结识一两个知己那是很正常的。他现在知道了松田景一郎这个名字,再加上林伯深介绍对方的背景,自己的第一印象就是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岂不说内田良平是黑龙会的身份,就算内田良平主持黑龙会的期间政治立场还算温和,可单说松田景一郎跟北一辉是同学这一点,也足以证明有很难洗脱的嫌疑。要知道北一辉是日本思想家,社会活动家,政治哲学家,国家主义和超国家主义的提倡者,更是日本法西斯主义理论创立者。尽管其早年参加中国革命,五四运动后在上海炮制出《日本改造法案大纲》,提出了一套日本法西斯化的设想。但在一九一九年与大川周明成立法西斯团体犹存社,更是直接影响了发生在一九三六年西田税策划二二六事件,失败后于次年被日本政府处以死刑。
思索到这里,他认真的说道:“就算他与同盟会有很深的渊源,但也不能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就想不通这一点呢?”
林伯深说道:“他并非是凭空捏造,而是说的有板有眼。大总统跟洋人贷款的事情其中就有日本横滨正金银行,他从国内获取这方面的消息易如反掌。至于北洋政府扩充军备那也是有证据的,因为陆军部正在与日本公使馆协商军火借贷。”
袁肃说道:“这么说,你也加入了国民党?”
林伯深点了点头,说道:“虽然离开滦州时我万念俱灰,不过回到上海调养了一阵子,我总觉得堂堂七尺男儿该为国家做些什么。如今清朝已经没了,中国所需的就是一个开明的政治环境,所以去年国民党改组成立时,我便立刻入了党籍。”
袁肃知道政党运作是需要相当的经费,林伯深身为富商之子,不仅很轻松的就能加入政党,甚至还有可能直接被吸纳成骨干党员。要不然这些高层的消息,林伯深是怎么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对林伯深加入国民党没有什么异议,可林伯深如此轻信松田景一郎的话显然有些过分。就算松田景一郎所说的都是真的,可这也不代表是大总统的意思。
“我刚到南京时,与国民党的代表会见过,不过他们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到上海也是如此,于先生、克强先生、陈先生他们也都表示对此次南北合作充满期望。到底你们党内现在是什么打算?”他再次开口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有可能是宋先生当时很严肃的驳斥了松田景一郎的话,所以党内高层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你说陈先生可是指陈英士?”
“正是。”
“这就奇怪了,那次会议时陈英士是到场参加了的,当时他听完松田景一郎的话后立刻就表现的很激动,还口口声声的说他早就料到北洋政府不会这么好心,还说此次宋先生北上凶多吉少。”林伯深拧着眉头说道。
“怎么会这样?可是陈先生与我见面时,可是一副笑容可掬,而且还十分热情,表现的头头是道又很是充满期望。”袁肃不由自主的警惕了起来,他意识到这一点是有问题的。
“我也搞不懂了。不过,我听说陈英士的脾气本来就古怪,尤其是抽完大烟之后完全跟两个人似的。另外,虽然宋先生再次声明他不会相信外界的谣言,只是我看得出来,包括克强先生在内,还有廖仲恺先生、胡展堂先生都很有芥蒂。后来廖仲恺先生还私底下跟我说起这件事,他说他很担心,准备发电文去日本给孙先生,让孙先生多少向北洋政府施压一些压力,最好还能策动日本的外交影响。”林伯深紧接着又说道。
孙中山卸任临时大总统之后,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北京总统府顾问和全国铁路总工程顾问,不过国民党大选获胜没多久,他便出国东渡展开访日之旅。如今孙中山正好在日本,之前宋教仁召集的党内会议时,他便派了松田景一郎到场记录。
“这件事非同小可,当然,我也不能一言断定松田景一郎的话有假,毕竟北方各方的立场大有不同,反对宋先生者亦不在少数。只是,我总觉这件事必然另有隐情,就算我叔父不愿意与宋先生合作,也断然不会加害于宋先生。更何况我叔父既然让我南下邀请宋先生,多少还是有商量的余地。”袁肃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梓镜,你打算怎么办?”林伯深想了想,随即问道。
“我既然之前答应过你,这件事我会保密。但是我还是希望仁卿你今后多一些心思,凡事要多换几个方向去想才是,不要听风就是雨。”袁肃说道。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林伯深意味深远的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总之此次我邀请宋先生北上,国家大事是如何商谈,我暂时是无从插手,只能看我叔父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在北方,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周全此事,最最不济也会保证宋先生的安全。”袁肃郑重其事的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林伯深说道。
之后,袁肃又与林伯深聊了一些其他的话,比如他这次原本打算邀请林伯深北上,到第一混成旅任职,却没想到二人之间早已存在隔阂。现如今虽然化解了一些误会,但林伯深已然加入国民党,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不会有心思再去北方任职。
林伯深谢过了袁肃的好意,尽管他心底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介怀,但好歹是同患难一场的朋友,即便今后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亲密,但“朋友”的这层关系依然犹在。
中午林伯深在家中请袁肃吃了一顿饭,二人喝了一点酒,又叙说了近况。
午饭过后,袁肃还要急着赶回上海。临行前,林伯深再三叮嘱不要泄露今日的谈话,也一定要保证宋先生在北京的人身安全。袁肃都一一答应下来,并且还说今后一定要多加联络,互通南北之间的消息,以便提前做足应对之策。
林伯深这才想起之前袁肃说过的一句话,“一南一北”虽不同阵营,但只要目标是一致的,照样可以相互合作。甚至还能从中化解一些南北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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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崎滔天(みやざきとうてん1871—1922)本名宫崎寅藏,籍贯簿上则书虎藏,号腾空庵白寅,明治28年前后改别号为白浪庵滔天,世以此号称。毕生支持中国革命事业,是日本“大陆浪人”中少见的“异类”,孙中山的日本好友。一生矢志不渝,心若赤子,为改变东亚的旧秩序倾尽心血。观其所为,不愧侠之大者。叹自其之后东瀛岛国任侠之风不复行于大道矣。“宫崎寅藏者,今之侠客也……放之虬髯,诚有过之。”(孙中山语)
19世纪的日本社会经历着巨大的变化:资本主义经济形式撞击着封建的统治形式。明治维新后,在不断的社会政治、经济动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