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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林议论,不觉意兴阑珊。口气一软,偷偷望了杨绘一眼,说道:“若如此,甚善。”
赵顼又顾视吕惠卿、石越、杨绘,笑道:“众卿以为如何?”
“陛下英明。”三人一起欠身回道,只是神情心思,却各不相同。
赵顼嘴唇微动,正要说话,忽然一个内侍急匆匆走进大殿,尖声禀道:“陛下,礼部尚书王珪求见。”
赵顼一怔,却不知道王珪有什么事情,连忙说道:“宣。”
“遵旨。”内侍一面高声应道,一面爬起来退出大殿,亮起嗓子唤道:“宣礼部尚书王珪觐见。”
吕惠卿与石越顾视一眼,肃容站立,远远望着略显臃胖的王珪走进殿,近得前来,跪下叩首道:“臣王珪拜见吾皇万岁。”
“爱卿平身。”
“谢主隆恩。”王珪站了起来,脸色中似有几分迷惘,又有几分兴奋的说道:“陛下,辽国遣使报哀,说辽主耶律洪基宾天,太子耶律浚在中京即位。”
“啊?!”便是吕惠卿,也不由大吃一惊。赵顼与石越四目相交,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可有辽主的国书?”石越上前一步,急急问道。
王珪点点头,道:“有。”
“上面用玺……”
“此正是所怪者,玉玺似是伪造,但是使者却是北朝名臣耶律寅吉。”王珪心中显然也大惑不解。
赵顼激动得站起身来,倾着身子,说道:“快去调阅以往档案,核实一下玉玺是不是伪造的。”
“遵旨。”
“王卿,礼部派遣谁作陪?”
“臣选定主客司郎中富绍庭相陪。”
“富绍庭?可是富弼之子?此人城府谋略如何?”赵顼皱眉问道。
“富绍庭老成稳重,但是不及乃父多矣。”
石越自是知道赵顼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富绍庭本是他大力推荐,自是不便亲口否决,连忙笑道:“陛下,耶律寅吉是北朝名臣,轻易也套不出什么话,让富绍庭陪同似无不妥。能不能套出情报,或者另遣大臣试探,或者就看职方馆司马梦求的本事了。”
“也罢。”赵顼点点头。
吕惠卿心思何等伶俐,一听赵顼与石越之话,便知道二人早就知道了耶律洪基驾崩之事,内中自然会有许多的隐情。但他竟是耻于相问,只是心中计较。
※※※
耶律洪基突然驾崩,太子耶律浚即位,南京道、西京道戒严……种种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因为不是本国事务,除了《新义报》较为谨慎外,《汴京新闻》、《西京评论》、《谏闻报》都饶有兴趣的讨论着北面强敌的种种变故。各种猜测满天飞舞。
司马梦求看着手中的报纸,哭笑不得。虽然朝廷装模作样的罢朝一日,表示深痛哀悼,但是民间对于辽国皇帝,却没有任何敬意可言。
七月廿日,《谏闻报》首先怀疑耶律洪基是死于纵欲过度。第二日,《汴京新闻》对此冷嘲热讽,认为耶律洪基死去数日之前,皇后萧观音也被赐死,耶律洪基之死,二者必有因果。第三日,《谏闻报》相信有可能是鬼神勾魂报应,并写了一篇有声有色的传奇故事。第四日,《西京评论》与《汴京新闻》一致认为《谏闻报》“白日见鬼”,《西京评论》认为耶律洪基很可能是打猎时被狗熊所伤致死……
大宋的市民阶层,对于种种推测分析,都充满了兴趣。《谏闻报》因为作风大胆,敢于迎合大众的口味,销量几日之内扶摇直上。
但是司马梦求感兴趣的,却不是几大报纸的猜测与销量,他有兴趣的,是辽国的形势,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耶律伊逊,究竟值不值得期望?可惜的是,燕京几家商号被辽人捣毁,如今又全面戒严,消息根本传不出来。韩先国此人,更不知道是死是活……
他现在的事务繁多,一方面,要培训细作,从大理、夏国、辽、甚至高丽招募汉蕃人等,长期潜伏各国,收买高官,传递情报;石越私下提出来的要求非常严格,收集的情报内容,从粮食的价格到驻军的分布,官员的贤愚,私人的矛盾,都被包括在内。
而真正的骨干细作,则要精通各种语言,了解种种风俗。从细作的培养,到间谍网的建立,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石越给的时间是五年,但是司马梦求认为,岂码要十年。
另一方面,虽然耶律寅吉的驿馆,布满了枢密院职方馆的细作,但是职方馆却缺少情报分析人员,细作们汇报耶律寅吉的一举一动,职方馆的官吏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整理成文件,司马梦求则要阅读全部的文件,以求从中发现有用的线索。
最可恼的是,他与耶律寅吉认识,只好成天躲在职方馆,不敢亲自去试探究竟。
“大人,这是最近几期的《海事商报》。”一个文吏捧着一大叠报纸,走进司马梦求的阁间。
“放下吧。”司马梦求随口说道,一面拿起一份报纸浏览起来。文吏连忙轻轻退了出去。忽然,司马梦求的目光停滞了,一行不起眼的小字跃入眼帘:“传闻说七月初高丽国东部粮价、铁价皆有上涨,价格不明……”
司马梦求盯着这短短一句话,翻来覆去看了许久,忽然站起身来,朝门外喝道:“备车,去石参政府上。”
※※※
短短几个月之间,石越的府邸已经大变模样。“学士”变成“参政”,那是题中应有之义,而最显眼的,则是规模气势扩大许多。虽然石越一如既往的拒绝门戟等显示官府威严的东西,但是紧闭的朱红大门,衣着光鲜的奴仆,就足以让普通的百姓先畏惧三分了。
司马梦求下了马车,递进门帖,等待召见。府上的奴仆大都认识他,虽然以往出入便如自家之门,但是今时不比往日,很多忌讳,却也是必须讲的。因此司马梦求便安静的站在门外等候。
未过多时,便见陈良从偏门迎了出来,远远便是一辑,笑道:“纯父,久违了。”
司马梦求也连忙回了一礼,笑道:“子柔,久违了。”一面问道:“参政在府上吗?”
“在。特意叫我来迎你。若是亲迎,未免太过于招摇。”陈良低声说道,一面与司马梦求携手并肩,走进府去。司马梦求见陈良一路前去,却是直奔石越的书房,不由问道:“参政在书房?”
“是李先生在书房。参政在客厅会客,包孝肃之子包绶来访……”
“参政亲自接见?这个年轻人看来非同寻常。”司马梦求诧道。
“若非如此,岂能劳动参政给他做媒?程颢的女儿,不是人人有资格娶的。”陈良笑道。
司马梦求微微一笑,道:“二公子是天子指婚,何时下聘?”
陈良苦笑着摇摇头,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二公子似是不愿意娶文家的女儿,眼下正求公子让他去广州。”
“这是为何?”司马梦求不由一怔。
“二公子想去虎翼第二军。按着枢密院沿海制置使司的规划,登州海船水军是虎翼第三军,负责与高丽之间的航线,威胁燕云,保护登杭二州之间海运航线;杭州市舶司海船水军这次返航后,就进行整编,一分为二,虎翼军第一军,负责高丽、倭国、琉求等航线,而一部则编入虎翼第二军,驻扎广州,负责南海航线。二公子天天就想着这些……”
“早不说去晚不说去,这当儿却要去,分明是缓兵之计,还不如说考不上进士,不愿意成婚呢。”司马梦求一面走一面笑道:“难不成文家的孙女有什么不妥当处?”
“这倒没有听说。”
二人边走边聊,须臾便到了石越的书房。跨进房门,司马梦求便见着李丁文手里拿着厚厚一叠报纸在看,赫然便是《海事商报》!
见司马梦求与陈良进来,李丁文连忙放下报纸,起身笑道:“纯父、子柔。”
司马梦求心中一动,也不客套,注视李丁文,笑道:“李先生,在下此来,特意向先生请教辽事。不知先生以为耶律伊逊……”
李丁文莫测高深的一笑,道:“纯父真不知耶?假不知耶?”
“自是不知。”
李丁文缓缓说道:“如此我亦不知。”
司马梦求正微觉得意,却听李丁文笑道:“但是此事,却不难知道。”
“噢?愿闻其详。”
“辽国五京道,耶律浚在中京即位,耶律寅吉自南京而来,若东京道为耶律伊逊所制,必然遣使高丽,然而似乎并无异动。如此,三京道为耶律浚所控制,似乎自明。眼下不知者,惟上京道与西京道。上京道深入东北,是辽人内腹之地,虚实固然难知。但是西京道却邻西夏与本朝,自是容易知道……”
“辽人戒严,用间不易。”
“间者,千变万化之物。若西京道为耶律伊逊控制,则必然遣使本朝。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