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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之鉴不远。可恨狄武襄早死。”
“英雄或要趁时而起,也未必当真无人,也许是没有机会,声名未显之故。”石越叹道。
“现在这些将领,王韶是唯一在京的,位高权重,又受王安石知遇之恩,公子断难笼络。郭逵因为意见与韩绛不和,一直不得志,现在贬在太原做知州,与王安石也未必没有嫌隙,他当年名声,仅次于狄武襄,若然公子在皇上面前推荐他,他必然感激——不过此人眼高于顶,若不能让他心折,他反要来轻视你,而且用他,不免得罪韩绛;种谔时运不济,也是被贬在外,他和韩绛关系也好,公子若要用他,只要皇上答应,他必然乐意听从。”
石越想了想,说道:“兵者,国之大事,不可苟且。先写封信,试探了解一下郭逵的看法,若是意见不同,终不能勉强。”
“也好。军事方面的改革,是一个单独的系统,我们先想办法让朝廷接受公子的官制改革方案。”
二人正要继续讨论,侍剑急匆匆走到门口,说道:“公子,舅爷求见。”
“长卿?”
“长卿?”
石越与李丁文对望一眼,暗道:“他来做什么?”
※※※
“子明。”
大雨过后,树叶比平时更加新绿。石越与桑充国在南郊外的一片树林中并绺而行,带着雨水珠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晃,一不小心,水珠就像骤雨似的落在二人的头上。但二人都似有无限的心事,竟然丝毫没有觉察一般。
“嗯,长卿,你找我出来,一定是有事吗?”石越觑见桑充国神色,已知他一定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嗯……的确有事。”桑充国故意不去看石越,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我看到了朝廷颁布的《诸州县兴学校诏》……”
“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听说这是子明你的政见?”桑充国突然停止马,转头望着石越,问道。
“不错。”石越淡然笑道。
“我有点不明白,这份敕令,和子明你在《三代之治》中说的,完全不同。”桑充国注视着石越,质问道。
“的确不同。”石越已经猜到了桑充国的来意,淡淡一笑,说道:“长卿,《三代之治》中,有些构想,是要几百年的时候去实现的,我所做的,是第一步。”
“可我认为这一步,太不公平。”
“为什么这么说?”石越奇道。
桑充国道:“你可知道贫穷的人家,都以读书上进为唯一的出身之道?他们往往是一家,一族,支持最有希望的几个人,去读书,十年寒窗,能中进士的,是其中极少的部分,大部分,便止于县学。这些人的资质,不过中等,也许并不能得到前面二成的奖学金,对于这样的人,你要他们如何选择?继续读书,家里族中,供不起了;若不读书,十数年的功夫,尽皆付诸东流……”
石越点点头,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听说有些人甚至只能喝粥度日。但是,长卿,我问你,在此之前,全国究竟又有多少地方有县学?范文正公读书,要断齑画粥,像这样的杰出之士,若依我的法子,便可以有一份保障,使他们不至于因为生活所迫,而不能发挥自己的才能!”
“杰出之士,始终只是少数。还有中人之资的人呢?他们也需要有一个希望。”
“中人之资,若按绝对人数算,这个法子施行之后,也会比前受益的人多。”石越冷静的说道。
“未必,你可没有限制那二成人中有钱人的数量,若有什么情弊,谁又能料到?难道你便能说可杜绝?”桑充国道。
“一项政策的推行,不能只去考虑最坏的状况,否则天下再也没有可做的事情。天下州县以千百计,纵然有些地方有情弊,但是从总量来说,依然是有更多人受益。那二成中,纵有人以权谋私,也不可能把所有的名额全占了。”石越望着桑充国,解释道。
桑充国愣了一会,突然不住的冷笑,“子明,你不觉得你的话,和某人很象吗?”
石越也怔住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辩护的言辞,竟然和王安石为新法辩护的言辞,如此相似。
他夹了夹马腹,向前紧走几步,苦笑道:“长卿,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用以前的政策,朝廷根本出不起这笔钱。”
桑充国骑了马追上,听到石越诉苦,反问道:“朝廷官员个个锦衣玉食,恩宠不断;军队数目庞大,空费粮饷。只需裁汰几万军队,略减官员的恩赐,哪里便会有没有钱的道理?”
石越见他说得这么简单,笑道:“世事哪能如此轻易?”
“为之,则难者亦易;不为,则易者亦难。”桑充国低声说道。这是石越的“名言”,也是桑充国的座右铭。
石越望了桑充国一眼,百感交集,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二人默默地并绺前行,各自想着心事。走出树林的那一霎,石越突然把马勒住,对桑充国说道:“长卿,你容我三思。”
桑充国默默的点了点头,突然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
与桑充国在白水潭附近告辞之后,石越牵着马,沿着一条田间小道往回走。他低着头,反复考虑着自己倡导的学校政策,类似桑充国的质疑,绝对不止桑充国一人有,只不过现在只有桑充国一人有机会提出来罢了。但是,桑充国式的解决办法,却是绝对不可行的。在威信未著之前,悍然触犯官僚阶层的利益,而且同时涉足军队改革,根本就是树立强敌的同时,还要授人以柄,那在政治上,几乎是取死之道。
“石山长。”一个清朗的声音打破了石越的思考。
石越抬起头来,却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青人,瘦瘦高高,肤色略黑,一身破旧的灰布长袍,虽然打着不起眼的补丁,却非常的干净整洁。石越见他虽然穷困,神态间却有一种清逸淡泊,站在自己面前,虽然略显羞涩,却也是不卑不亢,颇为得体,不由暗暗称奇,连忙微笑着回礼道:“你是白水潭学院的学生吗?”
那个青年略带腼腆的一笑,点头道:“学生包绶,草字慎文,是白水潭学院明理院二年级学生。”
“包绶?”石越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的耳熟,却不记得在哪里听说过。
包绶微微一笑,脸色似乎有些发红,道:“久慕山长大名,寒舍就在附近,不知山长能否抽暇?”
石越不知为何,对这个年轻人竟是颇有好感,颔首笑道:“如此多有打扰。”
包绶见石越答应,连忙引着石越前行。二人转过几处小树林,前面隐隐便露出一带黄泥墙,墙上用稻草麦杆掩护。慢慢走进,便见墙内是数楹茅屋,外面种了桑、榆各种树木,院外有一土井,旁边有辘轳之类。石越看这样子,便已知包绶家境贫寒。
包绶引石越进到院中,便见数个大木盆里,堆满了衣服,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坐在旁边搓洗,见包绶带了石越进来,连忙站起来,敛衣道:“不知有贵客光临,多有失礼。”
石越连忙还礼,“不敢。”心中暗暗称奇,他本以为包绶不过平常的农家子弟,可这女子落落大方,谈吐文雅,显然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子。
包绶略带兴奋的对那个女子说道:“嫂子,这位便是石学士。”
那个女子诧异的抬眼打量石越一眼,又行了一礼,道:“原来是石学士,请屋中坐。”
石越又还了一礼,口中谦逊,随包绶走进屋中。见屋中虽然昏暗,家具多是破旧,却也十分整洁。石越告了座,笑道:“慎文,令尊令堂不在家吗?”
包绶站起身来,黯然道:“学生不幸,五岁丧父,家兄早夭,全由寡嫂抚养长大,家中便只有寡嫂与学生、义侄包永年以及一个老仆四人。”
石越不料他身世竟如此可悯,怔道:“家中可有产业?”
“学生祖籍是芦洲合肥人,虽然在开封出生,却一向是在合肥长大。因听说白水潭之名,便变卖了一些产业,来到开封,买下这处房子,以方便就学。”包绶淡淡的解释着。他一家四口的生活来源,不过靠寡嫂崔氏替人家洗衣服、缝补,再加上他在义学上课挣点薪水,过得甚是清苦,只不过他却不愿意向外人诉苦,因此语气之间,倒象很平常一般。
石越点点头,鼓励道:“自古英才出贫家,将来必有集英殿戴花的一日。”
崔氏端了茶进来,听到此语,微笑道:“若有那一日,慎文不可以忘了老家堂屋东壁的祖训。”
包绶肃然道:“绝不敢违。”
石越心中好奇,向崔氏抱拳道:“贵府的祖训,可否让在下一观?”
崔氏笑道:“不敢欺瞒学士,祖训却是在老家。慎文,你可背给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