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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暗暗感叹。
曹太后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气力不免有点接继不上,停了好久,方继续说道:“若哀家所见不错,那石越是有功无过,遵裕之辞,多是攻讦。
“朕理会得……但……赵顼考虑着如何置辞。
曹太后微笑望着赵顼,笑道:“哀家知道官家所忧者何事。高遵裕是否不听石越军令真假不知,但是他攻讦石越,却是事实。若按理而言,则高遵裕须严惩,再派枢府与卫尉寺,前往查验。他前罪未了,又添新过,虽然不可能如王韶所言,岂码也要落个某州安置之罪。但是,哀家却以为,此番高遵裕却不便重惩。
赵顼听曹太后说中自己的心事,当下忙说道:“娘娘说得甚是。只是石越弹章言辞激烈,眼下朝中有一帮大臣御史,亦颇觉不平。若不处置,却怕内则不能安朝野议论,外则难服石越边将之心。
曹太后略停了一会,说道:“石越立下这般大功,声名大盛,若是遵裕以戚里之亲,宿将重臣之名,犹以不服号令之名得罪,是日后边将再无人敢轻慢石越之令。如此则是朝廷假石越威仪过甚,于石越本人,亦非好事。古来善始者不必善终,官家当慎之。若是恐谏官御史不愿善了,哀家倒有一策。
“还请娘娘赐教。
“官家可知章敦的案子可曾结了?
赵顼一愣,望着曹太后,心中忽然一动,拍手笑道:“朕已知道了。果然是妙策。
曹太后含笑点头,悠悠说道:“只是官家须给你母后家留几分体面。
“朕理会得。赵顼笑着答应了。他这几日来,最为难的便是不知如何处置高遵裕之事。高遵裕是不是故意不发援兵,赵顼根本不可能凭着几封奏章分辨清楚。几个宰臣或为高遵裕辩护,或为石越说话,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若依王韶所言,高遵裕的辩辞是勉强了一点,但却也并非完全说不通。何况,就算是王韶,也说不出高遵裕有何理由要置石越于死地。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站在赵顼的角度来看,若是打了败仗,那还有必要找一个替死鬼来向天下做一个解释,但现在既然是打了胜仗,这点“小小的纠纷,根本不是重点。真正要紧的,还是如何在石越与高遵裕之间寻一个平衡点。
对于高遵裕,如果处罚重了的话一怕使石越威仪过甚,又毕竟念在是自己舅舅家,不好太过狠辣;但若是不处置或处置轻了,休说石越难以答应,朝中的御史谏官,还有一些如王韶这样的大臣,都不会善罢干休,他素知这些臣子的脾气,可不是皇帝一道诏书能打发的。因此,他为难了许久,总算这次找到了法门,心里不由感觉大大松了口气。
赵顼打扰曹太后已久,事情既了,便准备告辞离开,便在他起身的那一瞬,便见曹太后身子一晃,仰身便往后倒去。赵顼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却见曹太后早已倒在床上,昏了过去。
“娘娘!娘娘!太医!来人,快宣太医!
在赵顼慌乱的高呼声下,慈寿殿很快就乱了套,慌了神的女官宫女们到处跑动喊叫,内侍们穿进穿出,很快,曹太后忽然昏倒的消息,便传遍了个整个禁中。二后(皇太后与皇后)四妃以下,所有的嫔妃带着尚未开府的皇子皇女,很快都来到慈寿殿外请安。但除了二后四妃之外,所有人都被挡在殿外,但没有诏旨,却没有人敢走。慈寿殿外顿时聚集了黑鸦鸦的人群,一些嫔妃低声的抽泣着,还有一些人则口中喃喃有词念起佛来。
而不久之后,宰相吕惠卿、枢使文彦博,也率领文臣百官,写好请安折子,递了进来。在吕卿惠的安排下,有司开始准备祁祷祭祀,到了下午,开封府内宫观就自觉开始为太皇太后祷福……
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经历过四代皇帝,曾经垂帘听政,在臣民心中享有极高声望的太皇太后曹氏,正处在病危当中。对于普通的百姓而言,曹太后的病危,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是对大宋朝廷中的大臣而言,这却是了不得的大事。
因为曹太后并不是毫无影响力的女性。她的病危,不仅意昧着所谓的“旧党,少了一座真正的靠山。同时,曹太后的病危,也对朝廷中正在讨论的另一件大事,带来了不可预料的变数。
熙宁蕃坊,宝云斋。
一个从外表看起来约是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正在仔细地欣赏着一块“麒麟竭。宝云斋的掌柜阿卡尔多不时地用夹杂着尊敬与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位普通儒士打扮的客人。阿卡尔多虽然来到这座“天堂般的城市不到三个月,但是凭借多年的经验,他却一能看出眼前的这个客人,身份非比寻常。
宝云斋位于汴京城西南蔡河水门附近。在这里,有一块约占有三条巷子的区域,这是最近开封府独特的景观之一。这块地区,是两年前由开封府开辟出来的新蕃坊,东京市民通常管这里叫“熙宁蕃坊。
熙宁蕃坊是汴京城的胡人聚居区之一,也是其中最新建的一个。与之前的蕃坊不同,这里聚居的蕃人,除了海外来的胡商之外,还有众多在汴京读书的蕃部继承人与他们的跟随。所以,这几条巷子中,既不乏高门大户,也有热闹的街市。但是穿行其中的,却绝不止胡商蕃人,许许多多的汴京市民,甚至是儒生士子、朝廷官员,都喜欢来这里探异。因为在这里能买到许许多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在众多的店铺当中,宝云斋毫无疑问,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个。
“这块麒麟竭,是产于大食国的么?中年男子没有回头看阿卡尔多,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威仪,有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虽然到汴京时日尚知,但是若从跨入凌牙门那一天算起,阿卡尔多来大宋,却也快三年的时间了,颇有语言天份的他,基本上可以听懂汴京官话了——当然,他既便没有学汉语,也能听懂中年男子语气中的那种味道。“这是一个官员。他在心里做出了判断,一面快步上前,在一个适当的距离处站下来,用带着礼貌的微笑的表情,操着对外国人来说已算是相当流利的汉语说道:“大人,这、是、索科特拉岛、麒麟竭、上品。
中年男子皱了皱眉,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事实上,他并不知道“索科特拉岛在什么地方。
“罢了。中年男子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块麒麟竭血色莹如镜面,料也不是次品。
“替我包了。
“是,大人。阿卡尔多恭敬的答应着,心里一面盘算着如何更有技巧的向这位不喜欢旁人多语的宋朝官员推销别的商品。
忽然,那个中年男子眼中闪出奇异的光芒,这次他注意到了这个胡人对他的称谓。
“你叫我什么?
阿卡尔多一脸茫然的望着中年男子,问道:“大人?
中年男子又问了一次:“你这胡商如何便叫我‘大人’?
阿卡尔多笑道:“我看、大人、的、举止、与、神态,一定、是、大官。
中年男子闻言不禁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自己一眼,又抬头打量面前的胡商。阿卡尔多的观察并没有错误,这个中年男子,的确是大宋朝廷的官员——待罪在身的卫尉寺卿的章敦。
身陷一桩大案之中,几乎身败名裂的章敦,并没有和普通待罪在身的官员们一样,躲在府里寝食不安,不敢出门。在章敦看来,事情既然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就更没有为难自己的理由。这几个月来,他把东京各个热闹所在,都挨次逛了个遍,丝毫不介意御史在他原有的罪名上再加一条死不悔改的罪状。当然,无论表面上如何,章敦的心情,总是高兴不起来的。他回复书生时代的行径,来逛逛街市,其实也不过是排遣之意。
这时候听这胡商说破自己是个“大官,章敦立刻矢口否认,道:“我不是什么大官。说完这话,只觉怅然若失,顿时意兴阑珊,停了一会,又问道:“你可是从凌牙门来的?
“我是从欧逻巴的意大理亚来的。(阿越注:即欧罗巴、意大利,文中皆用较早的明代译名,因宋代译名无考)
“欧逻巴?章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相熟,想了一会,方明白原来是在石越的《地理初步》中见过,他顿生好奇之心,当下问道:“意大理亚离中土有多远?听说那边有个罗玛国(罗马),是泰西大国,立国已有数百年,曾将什么海收为括入版图当中?那个罗玛国离意大理亚多远?
阿卡尔多听章敦问起罗玛,倒也不并不是太吃惊。他来大宋之后,本以为大宋人对欧逻巴应当一无所知,但却不料许多读书人都知道有个罗玛国。他自是不知道这是石越之功,只以为大宋人文明发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