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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衣,退兵吧。”
“可是师父,我不甘心。”
“我明白。我又怎么会不明白你呢?辛衣。”
“那……”
“但是辛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真的攻下了高句丽,会有怎样的后果?”
“后果?”
“杨广,他太需要这样的一场胜利了。高句丽若亡,隋朝的倾废之势将会被挽于悬崖,失去的民心,甚至也会得到暂时的安定。外乱若平,内乱自消。而宇文家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便要付之东流。这样的结果,是你所想要的吗?”
“我……”
“你所需要的,只是通过一场胜利来稳固自己雀起的声名,如今,你已经得到了。再继续下去,便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我明白了,师父。”她黯然答道。
是的,她是真的明白了。
哪怕是在疆场之上,也无法自由驰骋。面对唾手可得的胜利,却无法得到。这样的结果,便是真实吗?她无声的苦笑。
他落在她额上的手忽然微微颤抖了一下,只一瞬间,辛衣发现自己的身体能够动弹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想去握住他的手,可刚刚一接触,手中却是冰凉一片,那满满的温暖,转瞬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
“师父!”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四周,室内却是空空如也。
没有他的身影、没有那飘动的玄衣、琥珀色的眼睛、温暖的笑容……没有她所想要看到的一切。
什么也没有。
辛衣无力地垂下手臂,掌心恰好碰到了系在腰间的那块平安玉,那原本冰凉的玉面,落在手里,却有种隐约的灼热。
“师父……是你吗?”
她紧紧握住那玉佩,轻轻说道。
既然来了,为何,你不让我见你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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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帐外,车喧马啸。
尧君素和高子岑率领了各营,将逃走的众将士一一绑了押回。这些窜逃的,多数是征召的地方军队,至于辛衣自己训练的嫡系部队中,则甚少有人动摇。辽东一带多为平原地势,难以藏匿,追击起来很是便捷,不多时,逃兵便被压回了十之八九,带头煽动的萧君肃也没有辛免,很快便被高子岑等人擒回。此时,他正恼怒地挣着手中的绳索,狠狠瞪着自前方走过来的少年将军。
“宇文辛衣,你抗旨不遵,还捆绑朝廷命官,简直是目无王法!”
辛衣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反驳。
众人见主帅出营,一时都静了下来,视线齐齐落在她身上。
“我们已经将大部分逃走的士兵追回,要如何处置,还请将军下令。”尧君素高声禀道。
辛衣凝视着那跪了满地的士兵,目光中不知是喜是怒,只见她轻轻一抬手,道:
“放了他们。”
众人一楞。放了?
“传令下去,大军拔营,即刻班师回朝。”
“将军,这……”尧君素大惊,待要询问,却被身边的钱士豪轻轻一扯衣角,这才收住了脚步,却是满心疑惑,不得其解。
高子岑没有言语,只是若有所思的望了她几眼。
“萧长史,你不必逃了。”辛衣嘲弄的眼神冷冷往萧君素一瞥,说道:“我们这就回去罢。”
萧君素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原本心中已经准备好的斥责之词却是一句也用不上。
悠长的号角声响遍了全营。
秋日的艳阳斜照在苍茫大地上,远山雄浑,隐约有云海翻涌,山峰的轮阔被夕阳勾勒上淡淡金边。辛衣翻身坐上马背,仰起脸儿,望向那远处的城墙,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明丽的光华,眩目的年少风采。她握着缰绳,似欲微笑,唇角却勾起一丝怅惘。
这该是最后一次了吧。
从此后,她将再不会踏上这片土地。
“驾!”
一记响亮的鞭子抽下,少年双腿一夹,骏马张开四踢,风驰电掣般朝前奔去。她的身后,是大隋的数万精骑,万马奔腾,风卷云舒。
车辚辚,马啸啸,烟尘翻腾入云霄。
滚滚马蹄,渐行渐远。
那满山的初秋黄叶——是高句丽留给大隋最后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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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度过辽河,再行了几日,便踏上了大隋的土地。
辛衣吩咐放慢行军速度,一日里竟是行不过数里便安营休整。
没有了战事,没有了撕杀,也是时候让将士们稍稍地放松一下紧绷了多日的神经了。
这一日,大军在洧河上游扎营。
夜里,辛衣被一声长长的啸叫声惊醒。那啸声,是那样熟悉,就仿佛那曾经在她梦中流连的过往,一遍遍地揭开她记忆的伤疤。
她猛地翻身坐起,发现自己额上已满是密密的汗珠,刚要伸手去擦,却忽然一惊,与黑暗中一双亮闪的眼睛对个正着。
“谁?”
辛衣想也没想就自枕下抽出匕首挥了过去,只见刀锋闪,快如闪电,只一瞬,匕首就已经搭在那人的颈上,只需稍稍动一下,便会见红。
“高子岑?”辛衣看清了他的脸,惊在了当儿:“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他支吾了一下,神情甚是尴尬。
“你什么?给我说清楚!”辛衣眉一拧,手中匕首一送。
“我……我梦游。”
“啊?”
辛衣有些匪夷所思地望着他,嘴角微微的抽搐。这小子,是找抽来了吗?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忽然听得帐外传来一阵小小的喧嚣声,象是有什么变故。
辛衣白他一眼,收起匕首,道:
“你是要再梦游回去还是要我把你捆着丢回去?”
高子岑腾的站起身来,道:“我有手有脚,不敢劳将军大驾,当然是自己回去!”
说罢,大步走出帐去,却是想当然的理直气壮,直把辛衣气得够呛。
这个浑小子!
辛衣一边骂一边穿起铠甲,急步走出了牙帐。刚一出帐便看见前锋营的帐篷外有几名巡营的士兵围做一处,正在窃窃私语着什么。
“出了什么事?”辛衣眉一皱,大步走了过去。
众士兵回头见是她,当即停下了私语,肃然回话道:
“回将军,刚刚抓到一个奸细!”
“奸细?”
“回将军,此人长着一双绿眸,看外表显然不是我朝人氏,而且问他什么都不回答,好象……还是个哑巴。”
“绿眸?”
辛衣面上微现异色,道:“人呢?现在何处?”
见将军要亲自提审,众士兵赶紧将辛衣引至囚禁那人的帐篷。
帐篷里没有点灯,漆黑一片,辛衣借着火把在帐内找了一圈,这才发现那蜷缩在营帐一角的人影。
“将军,您可千万要小心,这小子刚才还生龙活虎的,野得很。”
辛衣微微一笑,道:“将他叫醒,我要问话。”
一名士兵连忙上前,用脚粗暴地踢踢那人的身体,喝道:“喂!小子!醒醒!”
谁知他踢了半天,地上那人却根本不做理会,小兵一时恼羞成怒,举起手中的盾牌便要砸下去,喝道:“装死么!”
盾还没有挨到那人的身体,却见那小兵哀号一声,蹲下身去,手臂上已是血红一片,盾牌哐铛一声掉在了地上。
黑暗中,那人坐了起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嘲讽地瞪了那小兵一眼,绿色的眸子中满是未驯的野性。
其余的士兵大惊失色,待要一齐上前围杀那人。
辛衣手一挥,制止了众人的举动。
“你……”
辛衣话还没问出口,却忽见那人站了起来,定定的望着她,喊了一声:“辛……衣……”
他说话的速度很慢,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吐出来,那声音听起来有点儿晦涩,有点儿生硬,就好似牙牙学语的孩童,透着那元初的天真与质朴。
“你说什么?”辛衣奇道,他好象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并不认识此人。
“辛……衣……”
“辛衣……”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我……终于找到……你……了……”
此心无悔是痴狂
“你……”
辛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绿眸少年抱在了怀中。她大惊之下,下意识要挣脱,可是手刚触到他的身体,一瞬间,脑子里竟生出一些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仿佛很熟悉,却又已经远离了她很久的感觉。
是哪一年的往事了呢?她记不大清楚了。
她只记得,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别的大。她被父亲罚跪在中庭,半夜里,自己从冰天雪地中苏醒来,却发现了怀里那个小小的身躯,那样紧紧地酝帖着她的身体,为她取暖。第一次,她的心里,开始有了温暖的气息。
那曾是她幼时最美好的记忆,却也是她现今最不愿意去回忆的片断。仿佛只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