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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跺脚,冲了出去,正好撞上南阳,把她手上一大捧花给碰散了一地。
“喂!你这家伙,走路怎么不长眼睛的?喂!别走啊?辛衣!你去哪里?”南阳悻悻地一边揉着自己被撞疼的手,一边抱怨地嘟噜着:“太子哥哥,辛衣她……”她说到一半的话没有说完,却被杨昭脸上的表情给震住了。
他苍白的脸,宛如透明的琉璃,而他眼中的光芒,却仿佛穿透浓雾的星辰,明亮而迷离,分不清是悲哀还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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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扶风负手站在柳树下,望着远方,眸中有沉沉的雾霭。
“恩。”辛衣点点头。
“上次教你的那几个招式,你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
“如此,让我看看吧。”扶风话音未落,身型已经腾空而起,黑暗中他纷飞的长发和宽大的袍袖铺展开来,如一只风中展翅的黑鹰,掌风凌厉,如行云流水,看似不经意的一招,却是暗藏气象万千,直奔辛衣而来。辛衣后退几步,五指并拢,气运丹田,开合转承,电光火石间,已与扶风过了数招。
“好。”扶风一点头,掌风牟然一变,如漫天交织的幻影,从四面八方洒下,辛衣招式一滞,脚下跟着一个踉跄,眼看无法接住这变化万千的一掌,正在暗叫糟糕,忽觉面前一阵疾风刮过,扶风的掌却硬生生在她前方停住了。
他慢慢地收回掌,深黑的眸子中似有波涛在涌动:“你,分心了。”
辛衣待要分辨,可刚说了一个字,又觉得理亏起来。她,是分心了。她还为着日间杨昭的话在耿耿于怀,她是在恼他,如此轻率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是真当他是自己的哥哥一般,希望他的身体早日复元,希望他不再受这病痛之苦。当日雪地里失去爱驹的的悲伤,她再也不想重历一次,因为,她知道这样的失去有多痛。
“今晚就到此为止吧。你累了,回去歇着罢。”扶风的发被夜风吹起,几缕乱发拂过他的面,这使得辛衣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无法从他那永远淡然的语气中分辨出他的情绪。只有他那额间那印记露了出来,殷红,刺目,在夜色中透着妖异的美丽。
“我不累,你再多教我一些吧。”辛衣摇头说道。
扶风抬起头来,望向天际那轮弯月,道:“辛衣。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是你必须学会面对生死,面对失去。这或许很残忍,但却是你永远无法回避的东西。这世间,人也好,仙也罢,谁都有无法企及的愿望。”这几句话,虽一如往常般低沉冷淡,却是大有深意。
辛衣惊异地注视着扶风,为什么,他竟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扶风没有再回头,长衫轻动,人已往远处走去,辛衣望着他那几乎与夜色合为一体的背影,竟觉出几份淡淡的萧瑟来。
那天夜里,辛衣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中,有一个少年,轻衫贵气,骑一匹黑色骏马,向她微笑着招手。少年宛如天边傲人的骄阳,那样熠熠生辉,耀眼夺目。他笑,便似将世间所有的阳光也揉进了其中,温暖而绚烂,使人怎样也移不开视线。而他看着她的眸子却是如此温柔,仿佛秋日的荧月,缠绵而朦胧。
可一梦醒来,辛衣却怎样也想不起少年的模样,她只记得那双黑色的眸子,和那阳光的味道……
残梦难续,她翻来覆去,却再也合不上眼,最后干脆和衣坐起,望着窗外那轮寒月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远远的有鸡畜声传来,天边慢慢露出了鱼肚色,清晨的风卷来了栀子花儿残留的香味,冷冷的,淡淡的……
这日,宇文化及没有象往常一般让辛衣练习骑射功夫,而是将辛衣领到后院一个房间前,然后递给了辛衣一把匕首。
“爹,这是做什么?”辛衣接过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心头莫名地开始慌乱起来。
“拿着它,进去。”宇文化及眼神冷得如冰。
辛衣望望那门,拿着匕首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门里面,是什么?”
“是你的猎物。”
“猎物?”
“杀了他们。否则,你就不要再走出这扇门。”宇文化及对上小辛衣惊恐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辛衣握着那小小的匕首,却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使她喘不过气来,脑子中嗡嗡做响,耳边爹爹的声音在反复地响着,刺耳而冷酷:
“你不可再心软,不能再心存怜悯之情。辛衣,是要杀了猎物,亦或是被猎物所杀,怎样的结局你自己选择吧。”
辛衣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进了这个门,又是怎样出来的。她想不起来,也不愿去想。所有的过程,似乎很短,只有短短的一瞬,又似乎很长,仿佛过了长长的一生。那黑暗的房间里,那几双明晃晃的眼睛,和那刀刃划过的寒光,冷得叫人冰冻的鲜血,还有那临死前的哀号,绝望而刺骨,如噬骨的恶咒,与成千双滴血的眼睛,疯一般地朝她扑来。而她只做的,却只有杀、杀、杀……直到,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所有。
直到这时候她才觉得:死,其实是一件太简单的事情。
那一天,辛衣是被人抬回房间的。
宇文府中没有人敢去探寻,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只是看见这个尊贵而骄傲的三少爷如血人般倒在草地上,不省人事,手中还紧紧地握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匕首。
这本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可是,他们却看见宇文化及在笑。是的,他在笑,尽管这笑看起来是那样的扭曲:
“辛衣,你不愧是我的儿子,做得好,哈哈,做得太好了。”
这人,莫非都疯了吗?
辛衣被送回房间后,便发起了低烧,一直昏迷不醒,时而还说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有小丫鬟俯身下去,却听得那一声声叫的,却是“娘亲……”二字。如此反反复复,折腾直到后半夜,烧才渐渐退了下去。
半夜里,辛衣房前闪进一个人影。他慢慢走近,最后坐到了辛衣的床头,低头久久望着她的脸,手指轻抚上她的面颊,怜惜而温柔,原本淡漠而清冷的眸子里也仿佛有了别样的感情。半响,他轻叹道:“辛衣,不要怕。无论怎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不知何时,辛衣慢慢睁开了眼睛,待她看清眼前人时,那双倔强的眸子忽然松懈了下来,心中的委屈与惊惧也如海浪般涌来。终于,她投进那个宽厚而温暖的怀抱,低声喊了一句:
“师父。”
只缘感君一回顾
阳春三春,和风轻送,那满枝桠的繁花和着一树的芬芳悠悠随风飘落,如粉蝶儿般扑在了池塘的水面上,水中那淡淡的红,和着翠色的青色,交织在一起,煞是好看。
可是辛衣却没有那份惜春和怜花的心情,她将手伸进了池塘中,用力地擦试着,一遍又一遍,搅乱了那一池青莲,更搅乱了自己的心。她就这样反复地搓揉着,仿佛那手上有许多洗不尽的污秽。可纵使洗过再多遍,她却还总是嗅得见手上那残留的血腥味,仿佛那天的梦魇已在她心头烙下了深深的印记,如论如何,都无法使之消去。
“哼,不过是杀个人而已,有何大不了的,便吓成这样,真是个胆小鬼啊。小蛮子,好好学着吧。这,只是个开始。”宇文承趾的讥笑声从没有象现在这般刺耳,辛衣恼火地弯弓给了他一箭,这才将他赶跑了,可当她放下弓箭,却沮丧的发现,自己是真的在害怕。
身为宇文家的人,她早就知道,面对杀戮,本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更何况,再过一两年,她也会随军出征,到边庭去历练,手上迟早都会沾满鲜血。鲜卑贵族,从来都是马上得江山,刀剑成霸业。这是早就明了的事实。可直到真正要去面对时,辛衣才感到自己的脆弱。原来,她远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坚强。无论表面如何骄傲飞扬,也抵不住那取人性命时脑海里瞬间涌上的恐惧。她不敢去想,当这一切真的成为习惯时,会是何种情形。
“辛衣。你是我的儿子,我不许你如此懦弱。”宇文化及在她生病的期间,只来看过她一次,只开口说了这一句话,却足以触痛辛衣心底的伤。她明白,爹爹对她抱有无尽的期许,这宛如一张巨大而细密的网,层层覆缠住了她的心,让她根本无路可退。可,这真的就是自己预定的命运吗?如果可以改变,如果……她还能有另外一种选择吗?
不知何时,辛衣才从水中慢慢抬起双手,十指交缠着,紧紧合拢来。手指,这才传来阵阵火辣辣的痛,可这肉体上的疼痛又怎能抵消她心上的伤。
裤角,忽然被什么东西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