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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众我寡,革命军且战且退,向汉水和长江交汇处转移,一条┙形的撤退路线,从汉口北边的循礼门到汉口西南角的龙王庙,一条舍死求生的路,被逼无奈的逃亡,循礼门陷落之后,革命军溃散不堪衰弱不堪了,没有汉口民军的指引,革命军根本不可能由北向南、由东向西穿越整片城区赶到汉江江畔。
汉口老城像一座深藏莫测的巨大的迷宫,走得进去不见得走得出来,街巷曲折,纵横交错,辨不清东南西北,老汉口没有东南西北,房屋密集,层叠重复,看不见前后首尾,革命军退进街巷,如游鱼入水,被汉口市民保护起来了。
在溃退的人潮中,赵承武站住身子,向北而望。他曾经帮助李想光复汉口,如今最想看到的李想能够奇迹般的出现,再在汉口创造革命的奇迹,可是……这奇迹只能是幻想了。
赵承武大吼一声,“家园已经沦为战火,我们还要逃去那里?难道我们还要再去做满清的顺民,只怕北洋军也不会放过我们,北洋军的参暴,你们还没有看清楚?湖北之地,还有安宁的乐土吗?满清朝庭从来我们的生命当一回事,逃出汉口之后,不知道还有什么样悲惨不测的命运等着我们。横竖已经山穷水尽的没有出路了,不如跟着我,杀回去,夺回我们的家园,夺回我们革命军的荣耀,夺回本该属于我们的一切。”
是啊,已经山穷水尽,无路可逃了。慌乱中逃难的人群慢慢停下脚步,奋勇喊出绝望的呼声,“杀回去!杀回去!杀回去!”山呼海啸声,扶遥直上重霄。
危亡的时刻,溃退革命军自发的组织起来,结集反攻,曾经一度到达玉带门,但是在清军强大火力下退回渡桥和硚口。交战双方实力悬殊,无论是谁,此时此刻都难以扭转汉口之战的大局,如此,革命军逆流反攻更显悲壮。成片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满断垣残壁,革命军的鲜血铺成北洋军前进的鲜红的地毯。
北洋军炮轰后城马路以南至河街的大片街市,冯国璋指挥部下从循礼门、玉带门一路横扫过来,跨过后城马路走到花楼街和渡桥就傻了眼,平原上长大的北方人,密如蛛网的汉口街巷让他五心烦躁脑袋发晕,新式军训也没有教授这样麻烦的课题,但是他们一点也不烦恼,这样的情况在孝感已经碰到过一回,更是早就得到冯国璋放手而为的口令,根本不需要再去请示冯国璋。一个字,烧!而且振振有词:防止“匪党”窝藏于街市;汉口民匪一家没有分别;烧光一片,看这些犯上作乱的“匪徒”能往哪里躲?
汉口原五国租界以外,沿长江往上,沿江一片,晚清以来的华人商埠聚集区,街市繁华,民居拥挤,中国内陆黄金码头,茶叶、棉花、桐油、药材、生漆等八大商帮,东西南北的商人,都在这长江沿岸设立商埠转口买卖——北洋军一把火,从四官殿到龙王庙,大火腾空而起,声势比起在刘家庙,孝感更是浩大。风卷火势,真如一条腾空冲天而起的巨大火龙,低沉的乌云被烧得通红,像是要融化掉一般。
在武昌红楼已经座不住的黎元洪登上武昌文昌门城楼,看着那焚天的大火,把广阔的长江江面映得通红,把整个武汉三镇照亮,似要燃尽汉口一切的金粉繁华和革命军拼死的抵抗,燃尽武汉三镇的一切的仅存的一丝希望和幻想,燃尽的楚天一切阔大黑暗直到把天地变得更加黑暗,燃尽革命大业一切的流血牺牲成就的成果。黎元洪的脸色再也止不住的变得苍白,湖北局势的破败,远远的超乎他的想象,这并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肥厚的双唇紧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黎元洪身后一帮巍巍颤颤的咨议局老朽,更是惊惧的站不稳脚。“大势已去啊!想不到武昌的精兵强将竟然败亡的如此快速,我等还能倚靠谁为做长城?我们是在造反,败了,是要抄家灭族的。”
“黎督,我们已是山穷水尽,是该考虑和袁世凯议和的事情了。”有人更是这样的建议,却立刻得到咨议局一帮老朽的附议。
城下之盟,黎元洪还是一言不发,心中一沉长江浪底,屈辱啊!
125城下上
萧萧冷雨,飘飘洒洒的织成化不开的重云浓雾,今年楚天秋季总无三日晴好。北洋军驱民夫新修的驿道像一条条泥龙蜿蜒伸向远方的雨幕,浑黄的潦水从宽广的驿道流到民夫冒雨在道边拉起的毛渠,再进塘沟,汇至大渠。夜幕降下,视线雨中变得更加模糊而不能远视。
“风雨如磐啊!”李想披着油衣骑马站在山岗上,看着湖北发达的农业灌溉沟渠和小溪在山地丘陵间纵横交错,大渠和小溪里白浪翻滚,他喃喃说道。自南下以来,几夜没有踏实的合过眼,他的眼圈全是红红的血丝。也不知道因为他的搅和,辛亥年这场风雨卷得比原来的历史更是汹涌和不可测度,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歇平息?
“你在说什么?”汤约宛回头清脆的疑问他,因身后大军行军的嘈杂声,又伴着风雨之声,同样骑马立在山岗上的她没听清李想的喃喃低语。
宋缺把袖子卷得高高的,也骑马立在旁边,因为一天到晚的泡在雨水里行军,无论蓑衣、油衣都是徒有虚名,他很嫌碍事的早甩掉了,全身衣服都湿得紧贴在身上,衣角,袖口,下巴上到处在滴水。他是练武打熬的好筋骨,一点也不畏惧深秋的寒冷。听见他们两人说话,宋缺回头看了看,到是见曾高歪在马上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大檐帽也没有戴,剪掉辫子,剃了光头已经月余,脑袋上已经长寸许长的头发,沾湿了贴在前额上。也许是看惯了辫子,总觉得曾高头发长不上,短不短,僧不僧,俗不俗,显得非常滑稽。
宋缺不禁咧嘴一笑,大声朝李想喊道:“大帅!我看这雨还要下,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在这样又冷又雨的夜晚连夜赶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就是到了赶到孝感城下,也没有力气再去偷袭北洋军。”
“今晚为什么要在这里扎营?嗯!这风雨来得好,来得及时,我还怕他下得不够久,下得不够大呢!”李想只看了宋缺一眼,脸色却沉得更胜此刻的阴雨绵绵,便接着道,“这样的淫雨天气,对我们行军打仗很不利,但是对北方来的那些北洋兵更是不利,北洋兵在这样的天气作战,肯定会大打折扣,这件事你想过没有?”
宋缺沉默了一下,说道:“偷袭孝感的计划,我是早已在部队里动员了,原来说好的趁孝感北洋军主力进攻汉口,汉阳时连夜翻过这片山区偷袭孝感,可是这秋雨桶破了天似的,今早上一直下到如今天都黑了,摸黑在雨中行军,实在是困难。我想,还是在这里扎营吧。目下最紧要的是士气,方才大帅说的极是,天时敌我两方的士气影响巨大,当然,对不习惯鄂南烟瘴的北洋兵的影响更大。我一直留意军中士气,南下以来,大家都憋着一股郁气,使得士气总是提不起来,看不得当日在汉口时,意气风发的革命军精神……”
“我看不是士气不振,只怕是你们这些军将的将气不振。大约你们又听到什么闲话了?”李想望着黑沉沉的夜空,雨雾更细了,一声冷笑道,“我这不是说你,武昌咨议局里的人办事不出力,尽想着摘便宜果子,排除异己,在汉口,联合同盟会夺走了我们用血汗打下的江山,在孝感,就是拖了黄兴的后腿,使黄兴闹个灰头土脸,把湖北的革命局势败坏至此,这一切,我心里都明明白白。武昌咨议局里,真心革命的有寥寥几个人?基本上已经排挤的差不多了,如今黄兴黯然离开武昌去了江浙,冯国璋拿下孝感之后围攻阳夏,以为湖北革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你宋缺心里也存着这个念头,以为我也变卦了,因为我本就和武昌集团结了怨,现在更不可能拿手上这点势力去填进这个山穷水尽的困局里面去,是不是?!”
李想说道此处,脸已经板得铁青,语气森寒逼问,目光如电,扫视宋缺和曾高一眼,统军短短时日任积累的虎威爆发出来,连汤约宛也觉得心中一寒。
宋缺吁了一口气,忧郁地说道:“大帅说的何尝不是!我一心为了革命大业能够成功,为了国家能够强盛,为了民族不再受人欺辱,始志参加革命,已拯救国家民族为己任。自武昌起义,我们打总督衙门,打刘家庙,打三道桥,打孝感,打洋人……以为既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立下汗马功劳,必受同盟会的革命领袖的信任。可是汉口的事情,我们竟然那样的受人轻贱。直到如今,却仍有不少人以为我们是革命投机者,北洋南下,我们不肯力战?大帅